更離奇的是,高文馥聽到我名字后面色微變。她挑眉,這才施舍一個正眼給我。
“你是林小山?”她冷著臉,不怒自威:“裴雁來的高中同學?我見過你。”
我余光掃過裴雁來,他默不作聲,像在看場好戲,興致盎然。
不好說謊,我只能點頭,“是的。很多年前,在學校的家長會上,我和您有過一面之緣。”
她像做x光一樣上下打量我:“跟裴雁來跟了這么久?有意思。”她顯然把我理解成了粘著裴雁來的癩皮狗,但此時此刻輪不到我開口解釋。
裴雁來和她母子關系差,我很清楚,所以我更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態度,又要說點什么。
好言好語怕得罪小心眼,愛答不理又不禮貌。
媽的。
我臨進裴雁來的家門還差幾倍地月距離,為什么要提前處理糟心的婆媳關系。
我半帶求助地望向一言不發的裴雁來。也許是我眼神過于懇切,他終于開了尊口將我解救。
“二位的時間寶貴,就不要再耽誤了。”他看了一眼手機,下逐客令:“林助理,送客吧。”
送走兩尊大佛的心理壓力不小,尤其是高女士。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臨走前她的眼神,似乎暗藏威脅,又似乎飽含忌憚。
像是被困在米諾陶諾斯迷宮中沒有線團的忒修斯,我身處迷霧,遑論出口,連路都看不清。
我知道裴雁來那里有一切的答案,但現在不是質問的好時機。
我向他請假,沒表原因,他卻很快點頭應允,說,“我知道。”
“你知道?”我下意識反問。
金屬碰撞聲細碎,裴雁來摸出車鑰匙:“我也過去。”
我不確定道:“裴律,我是要趕去燕醫附院。”
裴雁來今天的心情未免太好了一點。
“我知道。”他重復一遍,面容沉靜而俊美,耐心得讓我意外。鑰匙被他隨手一拋,又落回手里,是個任由他支配的玩物:“一起吧。”
直到成功落座副駕駛,我才終于有了裴雁來要開車帶我的實感。
沿途風景在窗中像飛速播放的連環畫。得寸進尺是我的本性,我敏銳地察覺到甜頭,忍不住想冒頭。
“剛剛那兩位是來……”我試探著問。
裴雁來輕笑一聲,心情不錯:“簽離婚協議。”
我猛地坐直,說話直結巴:“離,離婚?”
怪不得。
我說為什么眼熟。
裴雁來五官肖母,但以笑藏刀的神態和轉瞬露出的陰沉和那個男人如出一轍。
原來這位就是傳說中“和男女模特度良宵”的裴崇。裴雁來的生父。
可他為什么會認識我?
“他們……”
但這次我話沒問完,裴雁來便睨我一眼。他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我怕他把我扔下車,頓時閉口不再深究。
我手里掐著白色的數據線,但端正坐姿,岔開話題:“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醫院?”
裴雁來不知所謂地嗯了一聲:“胡小姐聯系過我,就在半個小時前。”
電話里胡春漫沒把老胡的情況說清楚,只叫我去住院部細談。她沒提到別人,所以我先入為主地以為要保密。但裴雁來畢竟是鼎潤的另一位合伙人,事關老胡,他被通知也無可厚非。
“……也對。”我點頭。
過熱發燙的充電寶從腿上滑下,剛好帖上裴雁來握著變速桿的右手。
我心思在老胡身上,后知后覺自己犯了錯。想拿回來說對不起卻晚了,裴雁來心眼比針眼小,變完道,他直接單手拔掉了我的數據線。
充電寶隨手被他塞進車里的儲物柜,讓我回憶起多年前被強扣的那套飯盒。
他無視我強烈的視線,語氣卻輕緩:“密閉空間內充電寶過熱,炸了你來負責么?”
“不是不……”
裴雁來垂眼看我。
“……行。”我立刻閉嘴,伸出的手也縮回去。
第46章黃花
燕醫附院在首都幾家三甲里面名聲最響,醫療資源像是螞蟻堆里的蜂蜜,不僅僅是本地居民,居住周邊城市的病人也紛紛慕名,院門前幾百米就開始堵車是常態。
老胡的病房在七層,引導標識上寫的是腫瘤科。
現在癌癥年輕化的高發趨勢明顯,同一電梯廂在這層像沒開閘的洪水,預計涌出去的人頭都能讓小型電梯超載。
站在我身側的男人個子不高,啤酒肚大得像是懷胎八月,煙味很重。他剛卡了口痰,電梯門就開了,過往的人流把他擠得一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