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怎么想,又怎么看,這不重要,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要下雨了。”我再次看向窗外,隨口道。
天氣預報里說下午有小雨,但早晨首都艷陽高照。
直到現在,陰云迅速聚集在一起,壓在并不澄澈的頭頂。我從前偶爾會鉆牛角尖,思考存不存在一生沒淋過雨的智人,我甚至問過裴雁來這個問題,他的回答是有,比如死在生產半道兒的嬰孩。
我反駁他,說,羊水是母體的雨。他單手推開我湊近的臉,讓我少用抽象思維詭辯。
人都得淋雨。
在雨里,精心描畫的面具會模糊,負面情緒容易傾閘,它阻絕社交,所以置人于獨處,然后才能看清自己。
短暫的驚詫過后,周小培變得非常平靜。
沉默半晌,她才順著我的視線投向窗外,空氣潮濕得如有實質:“是啊,可我沒帶傘。”
我看著她,說:“我辦公室里有兩把,很近,就在對面,我去拿。”
周小培笑著點頭,我看得出她在朝我釋放善意的信號:“恭敬不如從命,那就謝謝你啦。”
從見面開始就略顯緊繃的氛圍在這一刻彌散。
持續兩個月的壓力卸下,我沒本事做圣人,更沒道理強制要求別人做圣人:“我沒有立場要求你對我母親他們保密,說不說看你的意思。”
“你放心,我不會多話的。”周小培愣了一瞬:“我無意影響你的家庭關系。出柜這種事,還是你親自來比較好。”
“謝謝。”
“也謝謝你的坦誠,我可不想當同妻。我放棄你了,不過……”蛋糕沒人再動,周小培似乎又對別的事起了興趣,眼神狡黠:“到底是什么神仙啊?讓你這種八分男念念不忘還搞不到手?”
“八分男?”我不解。
她解釋道:“以前社交網絡上喜歡給女人打分,一分兩分八九分,現在也給男人打打嘍。這叫反凝視。”
我點點頭:“哦。如果十分制,那他一百分。”
如果裴雁來能愛我,他就變成正無窮。
周小培看我的眼神頓時變得很微妙:“你……沒想到你這么戀愛腦,明明長得挺渣男的啊。”
渣男?我干笑兩聲:“對不住,我比較擅長在一棵樹上吊死。”
周小培說甜食影響身材,秉著浪費食物可恥的原則,除了她動過的那塊,三分之二的蛋糕最后進了我的肚子。
牛嚼牡丹,很膩。
幾乎是我們起身的一瞬,外面突然下起雨。雨勢并不迅猛,但又細又密,北方少見這種連綿陰雨的天氣,淋了很容易感冒。
把西裝當雨披,我沖回律所,拿了傘送給她。她接過,笑著說再見,但我們都心知肚明,做不成朋友,下次見面就是遙遙無期。所以我揮揮手,沒再言語。
咖啡廳提供主食,我想起裴雁來還沒吃午飯,于是又折返回去,買了牛皮紙包著的黑椒牛肉帕尼尼和燙手的中杯馥芮白。
結完賬,我拎著牛皮紙袋和咖啡推開門,身后卻殺出一位不速之客。
瞎了眼的狗東西從后往前,直沖沖撞上我的右肩。
如果不是我身體素質好,下盤穩,估計一個趔趄就會倒在地上。地面泥濘,預想會很狼狽。
“……何律師。”
是何為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