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口袋里的棉絮全都用完了,卻還有五個箱子空空如也。單於蜚站起來,皺眉吁氣。
能收集到的棉絮只有這么多了,而流浪狗里有兩只母犬懷了孕,差不多會在最冷的時候生產,現下箱子夠,棉絮卻不夠,天氣再冷一些,總有搶不到棉窩的小犬會受凍。
“你嘆什么氣?”洛曇深終于開口,“快過來和我一起喂食。”
單於蜚沒向他解釋,眼看快到下午上工的時間,便收拾好塑料口袋,從他身邊經過時說了聲“謝謝”。
“嘖。”洛曇深現在不嫌流浪狗臟了,蹲在地上摸其中一只的頭,自言自語道:“幫你喂狗而已,這么客氣。”
單於蜚到底不放心,回到車間后跟茍明提了提流浪狗過冬的事。茍明拍著他的肩笑他多管閑事,等工人們都到齊了,便把他的想法說給大伙聽。舊棉絮這種東西各家各戶都有,東家湊一團西家湊一團就夠了。單於蜚心中感激,給茍明塞了一包煙。
哪知第二天大家都把棉絮拿來了,廢棄車間里卻擺好了二十個寵物用品店里賣的那種棉房,造型各異,大小各異,懷孕的兩只母犬已經住了進去。
單於蜚捏了捏棉房,非常柔軟厚實,比自己收來的舊棉絮暖和得多。
“滿意嗎?”洛曇深又來了,眼尾向上勾著,“你看看夠不夠,不夠我再讓人送。”
單於蜚問:“箱子呢?”
“什么箱子?”
“放在這兒的紙箱子和木箱子。里面有棉絮的那些。”
洛曇深挑著眉,笑,“哦,你說那些舊箱子啊。”
“嗯。”
“扔了。棉絮也扔了。”
單於蜚眼色一沉。
“木箱子還好,紙箱子能保暖嗎?”洛曇深走近,天光從窗戶闖進來,跌落在他眼底,“還有那些棉絮,都舊成什么樣了,也沒有經過消毒吧?”
單於蜚喉結上下滾動,片刻后道:“但也不能隨便扔掉。”
幾只流浪狗從外面回來,圍著棉房轉悠,好奇地搖著尾巴,大約是從來沒見過如此漂亮舒適的窩。
洛曇深微偏著頭,輕笑一聲。
單於蜚的眉心皺得更緊。
“生氣啦?”洛曇深突然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
他本能地掙開,眼中的光一漾,平靜被打破,像水中碎裂的彎月。
“也不是沒有別的神情嘛。知道嗎,你生氣的模樣比你面無表情的樣子可愛百倍。”洛曇深收回手,下巴朝一個罩著塑料布的墻角抬了抬,“你的箱子和棉絮都在那兒,想收拾自己收拾去。”
單於蜚掀開塑料布,果然看到整齊堆放著的箱子和一個大號透明貨物袋裝著的棉絮。
“現在是不是覺得我辦事挺靠譜?想感謝我?”洛曇深的靴子踩在水泥地上,敲出沉沉聲響。
單於蜚轉過身,雙唇剛一分開,肩膀就被猛地一推。
這一推來得太突然,他準備不及,重心向后一仰,整個人往裝滿棉絮的貨物袋上倒去。
洛曇深居高臨下,手還保持著推攘的動作,嘴角掛著散漫的笑。
跌倒過程就像一個長長的慢鏡頭,單於蜚眼中露出驚色,狹長的眼尾漸漸撐開,撐至最開,濃密的睫毛似乎輕顫了一下,剪開深邃的瞳光。
鏡頭的最后,他陷入松軟的棉絮中,下一秒,洛曇深俯下身來,一手撐在他身側,一手扣住他的后頸。
洛曇深的五官在他眼中放大,他想要站起來,力量在柔軟的棉絮中卻找不到支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