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躬下腰,幾乎與他貼在一起,他看著自己的手臂被撐起來,接著身子突然一輕,幾乎是被對方架出了駕駛室。
“我……”他的喉嚨就像堵了一團棉花,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都困難。
雙腳都已踩實在地上,身體卻還靠在單於蜚身上,單於蜚的一條手臂從他肋下穿過,繞到他背心,正在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
這無疑是個極其親密的姿勢。單於蜚支撐著他,也安撫著他,他感覺得到單於蜚胸口的震動,也聽得見單於蜚沉穩的呼吸聲。
他努力想要冷靜下來,讓那些暴亂的、黑暗的、冰冷的情緒不要再在身體里橫行肆虐。
直到交警、急救車趕到,單於蜚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無聲地擁著他,在混亂與嘈雜中給他撐出一個狹小的,卻安全的空間。
“少爺!”林修翰沖了過來,一看引擎蓋凹進去的一大塊,就眼前一黑。
之前通話時,洛曇深只說遇見了周謹川,他哪里想得到這居然還出了車禍。更沒想到單於蜚也在現場。
“我沒事。”洛曇深臉還慘白著,但精神稍好了些,腿仍舊乏力,不過好歹不用一直由單於蜚撐著了。
急救車見沒有需要救治的傷員,已經開走,交警還在拍照取證。
“你來得正好。”洛曇深意一說話就喘氣,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叫人來把車拖走。那邊兩位小孩,我沒撞到他們,但小孩子受了驚嚇,穩妥起見,你馬上安排人帶他們去醫院做詳細體檢。還有這個路燈,看看該怎么賠。”
林修翰看向單於蜚,單於蜚站在洛曇深身側,仍舊扶著洛曇深的手臂,但沒有再摟著他。
也許是注意到林修翰的目光,單於蜚調轉視線,與林修翰四目相對。
林修翰立即別開眼,不敢再看。
那是一道沒有神采的目光,甚至是麻木而空洞的,這讓他感到極不舒服,好像單於蜚看的不是他這個活生生的人,而是隨便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
他想不通洛曇深為什么會對這樣一個陰冷的人著迷。
單於蜚給他的感覺就像一場下了半個月的雨,潮濕晦暗,四處冒著涼氣,不被日光所眷顧。
誰都不喜歡連綿沒有盡頭的陰雨天,誰也不想長時間置身于雨水中,哪怕文人墨客總愛用清新脫俗的詞句描寫一場雨。
藝術和生活總歸是不一樣的。
洛曇深向交警交待完情況,一回過身,就看進單於蜚眼里。
與林修翰的認知不同,他從不認為單於蜚像一場冷雨。一定要形容的話,單於蜚應該像一捧在海洋上空刮過的風,潮濕歸潮濕,卻帶著誘惑人的咸味。
大概是注意到洛曇深已經不需要攙扶,單於蜚松開了手。
下一秒,小臂卻被洛曇深抓住。
單於蜚微垂眼睫,眼睫的陰影像云一般倒影在眸子里,“嗯?”
“你要走?”洛曇深皺眉,手指更加用力。
單於蜚看了看被扔在一旁的自行車,“我要去上班了。”
洛曇深這才意識到,單於蜚突然出現僅是巧合,此時正是三點多接近四點,而這條路是單於蜚從摩托廠前往鑒樞酒店的必經之路。
但即便只是路過,單於蜚停下來敲車窗,還有之后那一系列動作,已經給了他莫大的慰藉。
痛苦、瘋狂之類的情感其實并不能感同身受,人要么自己走出來,要么一輩子深陷其中。
是單於蜚將他從旋渦里拉了出來,給了他一個臨時的避風港。
如果剛才單於蜚沒有碰巧經過,沒有將他從車里架出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盡快平靜下來。
是單於蜚拉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