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山海沙啞地笑了兩聲,“是嗎?糊涂了,糊涂了……”
下午光線刺眼,單於蜚走入樹下斑駁的陽光與蟬鳴里。
樓上的家中,單山海在坐了許久之后站起,從容地推開緊閉的房門。
第76章
單於蜚從未奢望過與洛曇深白頭偕老。
洛曇深在睡夢里問,你會一直對我好嗎?他輕聲回答,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這話并非自欺欺人,他早就知道會有分手的一天。
洛曇深于他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人。在洛曇深的目光停駐在他身上之前,他始終扮演著沉默愛慕者的角色。
遠遠地看著,念著,卻從不打攪。做過的最出格的事,是在原城大學校慶時,以高三參觀者的身份進入校園,看洛曇深出席典禮,看洛曇深接過校慶紀念帽,看洛曇深參加慶典籃球賽。
最后不得不離開時,在某個離籃球場不遠的角落,偷偷拍下一張照片。
自始至終,洛曇深都沒有注意到他。
他將這照片洗印了出來,夾在書本里。在很多個深夜,安靜地凝望照片里的人。
他走不進照片,洛曇深也不會從照片里出來。一如他心知肚明,自己與洛曇深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明明近在指尖,卻又遠得窮盡一生,也無法擁有。
站在枝頭的禽鳥碰觸不到閃爍的星辰,但星辰的光輝卻早已被禽鳥烙在眼底。
選擇去鑒樞酒店工作,是因為那是洛氏的產業。
入職時他想,也許有一天,能在海鮮餐廳見到洛曇深。
事實勝于他的期望。
洛曇深居然是海鮮餐廳的常客,只是幾乎每次來,身邊都跟著不同的伴兒。
有的是朋友,有的是戀人。
洛曇深風度翩翩,談笑從容。他謹慎地看著,不讓自己的注視顯得太明顯。
漸漸得知,洛曇深和許多上流圈子里的闊少一樣,對待感情難以付出真心,所以身邊的人才不斷更換。
他并未感到難過或是失望。
去年,洛曇深好幾次來到餐廳,帶來的都是同一個人。
他聽說,那人叫平征,是位普通的書店員工。
洛曇深看上的,似乎都是普通人。
一日,他被安排去包廂,等在里面的正是洛曇深與平征。
那是到鑒樞工作之后,最靠近洛曇深的一回。
他目不斜視地上菜。心頭越是喜悅,臉上就越是冷沉。整個過程,他一絲不茍,神情漠然到了僵硬的地步。
他本以為,這樣的距離,這樣的接觸,已經是極限。沒想到不久之后,洛曇深突然出現,挑逗他,對他示好,明說要追他。
而餐廳的員工說,洛先生又分手了。
肖想了多年的人伸出手,可他不敢接受。
他怎么敢接受?
洛曇深的薄情從未讓他難過失望,那是因為他不是那個受傷的人。
他不想被洛曇深傷害,更加不愿影響洛曇深的生活——二十年來圍繞單家的陰云從未消散,洛曇深若與他走到一起,是否也要被這團陰云卷入其中?
洛曇深是他年少的執念,遙遠的星月,抱明月入懷這種事,從不在他的妄想范圍。
他用冷漠抗拒,但面對洛曇深的靠近,卻沒有一點辦法。
他哪里推得開住在自己心尖上的人?
曾經以為洛曇深興趣淡了就會主動離開,但還未及熱情淡去,那個荒唐的夜晚就將所有努力歸零。
他占有了洛曇深。
過去的堅持失去了意義,他終于認命——你想玩,我便陪你,我能給予的,你都拿去,你什么時候膩了,我什么時候離開。
山頂杏花綻放的清晨,洛曇深說要陪他過生日。他那時就猜想,也許等不到生日,洛曇深就膩了。
果然如此。
最近,他已經察覺到,自己的關心與陪伴成了洛曇深的負擔。
算起來,洛曇深在他這里耗費的時間已經不短,倦了厭了再正常不過。一直沒有提分手,大概是礙于“陪過生日”這一承諾。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應該主動一點,幫洛曇深卸下負擔。
那是他最愛的人,他不愿意見一絲一毫掙扎與不快出現在洛曇深身上。
但是情之一字,終究還是讓他選擇了自私。
哪怕還能多擁有洛曇深一天,他亦想茍延殘喘。
洛曇深已經不怎么聯系他了,他也清楚,自己無力為洛曇深解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