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毫無感情的字眼給了他當胸一擊,他努力鎮定下來,“單,單先生。”
單於蜚繼續打量著他,眼中浮現出一縷厭惡。
這毫不遮掩的厭惡就像針一般往他身上扎來。
他一怔,腦子頓時亂了,什么話也說不出,抬腳就想走。
小臂,卻突然被抓住。
他心臟一緊,轉過身,見單於蜚正用一種冷沉晦暗的目光看著自己。
他輕輕掙了兩下,沒掙開。
“你為什么到這里來?”單於蜚語氣冰冷地問。
“我……我……”他平靜不下來,既說不出實話,也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單於蜚的異常。
——我很想你,我做錯了事,我現在還愛著你,你不要無視我,你看看我,你原諒我好嗎?
這樣的心里話,他哪里說得出口。
在單於蜚無權無勢,低落到塵埃里的時候,是他承受不了深情,渴慕權勢,選擇放手。現在地位調轉,單於蜚翻手云覆手雨,他雖不至于低落到塵埃,目前的處境也算不得好,哪里還有資格、有面目去請求原諒。
他不想露怯,不想單於蜚可憐他。
不要單於蜚因為可憐他,而原諒他。
如果能說出“我現在還愛著你”,那么早在謝羽逍牽線搭橋時,他就已經恬不知恥地趕上去,打感情牌也好,賣慘也好,總會爭取一下,不至于眼睜睜看著“昭萬”拿走科技園區的項目。
單於蜚眼神更冷,“誰告訴你會在這里遇上我?”
他搖頭,徒勞地去掰單於蜚的手指,只想盡快逃離。
單於蜚卻不僅不放開,還狠狠逼近。
筒子樓很老了,身后的鐵欄桿脆弱不堪,他本能地再退,竟是將鐵欄桿壓得往外一倒。
他失了平衡,眼看就要向外栽倒,小臂卻受了一個極重的力,扯帶著他整個身體向前撲去。
鐵欄桿墜至樓下,發出“哐當”巨響。
他幾乎撞到了單於蜚胸口,踉蹌站定之時,冷汗直下,忐忑地擠出一聲“謝謝”。
氣氛凝滯,他抬眼再次與單於蜚對視,才隱隱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陌生。
單於蜚顯然是動了怒,但這樣的怒氣似乎與他是誰無關,單純是因為有人擅自來到這棟筒子樓。
一瞬間,他腦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單於蜚不是將他當做陌生人,而是他真的成了陌生人。
單於蜚忘了他!不記得他們之間發生過的那些事!
他瞳孔猝然收緊,心臟尖銳地痛起來。
從未聽說過明氏的單先生有過任何記憶問題,明氏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單於蜚身為掌權人,腦力絕不會有障礙。
三年前,單於蜚一舉取代明靖琛,以退休之名軟禁明靖琛,又將明漱昇送入精神病院,這一系列的舉動,都說明單於蜚沒有忘記過往。
單於蜚什么都沒有忘,唯獨忘了他。
明漱昇罪大惡極,虎毒食子,明靖琛處心積慮扶持傀儡,單於蜚通通記得。
只是忘了他。
因為他給予的傷害,勝過無數。
別的傷害單於蜚尚且能夠承受、消化,最終踩在腳下。唯有他給予的,單於蜚只能靠刻意剖去那部分記憶,才能放下。
是這樣嗎——他在心里問——你是這樣想的嗎?
我讓你遍體鱗傷,所以你把我從你的記憶里趕了出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