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他雙眼黑沉,沒有一絲光亮。
四次治療的痛楚翻倍襲來,他感到自己就快死去。
安玉心是除他與實驗團隊以外唯一的知情者,擔憂地看著他:“哥哥,你一定要這樣嗎?”
他沒有辦法。
他必須斬掉自己的軟肋,更加不想恨洛曇深。
寧愿忘記,寧愿死去,也不愿恨那個辜負他的人。
“也許很久以后,我能夠重新面對、審視、接受這段感情。”他對安玉心說,“到時候,希望你幫我一個忙,將我帶到這里來,告訴我——在這個世界上,有我的牽掛與希望。”
安玉心笑得很悲傷,“哥哥,但愿我能平安活到那個時候。”
疼痛愈加猛烈,他幾乎將牙咬碎。
記憶的閘門關閉,他終于暈死過去。
醒來已是一周之后,病房里的亮光令他有些睜不開眼。
他盯著前方空茫的一點看了許久,而后雙手撐住額頭。
這一年來的一切與八年前的過往終于在腦中勾連起來。
他的肩背在輕輕顫抖。
那個他連恨都不愿意、不忍心的人,竟是被他傷到了如今這般地步。
第114章
“單先生,你果然精明。”男人穿著襯衣與西褲,普通得像個暢談生意的商人。
但正經的商人似乎不會在鼻梁上架一副裝飾用的金絲邊眼鏡。
這讓他眼神里的桀驁與肅殺欲蓋彌彰。
單於蜚平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就像他們過去每一次相逢時一樣。
“我已經部署得如此周密,還是瞞不過你。”男人笑道:“我真是好奇,你這雙眼睛,到底能窺探到多少秘密?”
頓了兩秒,男人往身后的沙發一靠,“沒錯,洛先生沒有投海,還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安穩地生活著。”
男人正是“孤鷹”。
“他在哪里?”單於蜚問。
“孤鷹”又向前傾身,手肘支在膝蓋上,十指交疊,“坦白說,我也不知道。”
單於蜚神色一寒。
“別這樣,單先生。”“孤鷹”笑笑,“我們相識多少年了?你是了解我的,我現在像是在跟你撒謊嗎?”
單於蜚凝視著“孤鷹”的眼,許久,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為什么用這么功利的詞?”“孤鷹”露出無辜的表情,“為什么不能是——洛先生承受不住,希望換一種身份生活,而我善心大發,幫他實現心愿?”
“你沒有心。”單於蜚言簡意賅。
“孤鷹”愣了片刻,笑得肩膀輕顫,“知我莫若你。對,我的確有目的,我從不做沒有回報的善事,洛先生對我來說,確實是有用的。但有一點我必須說,當時洛先生的狀態非常糟糕,如若繼續待在你身邊,他走不出來,恐怕真的會選擇投海。”
單於蜚閉上眼,心臟再一次被劇痛纏繞。
不用“孤鷹”強調,他也知道,自己那時正一步一步將洛曇深逼上絕路。
洛曇深傷的是身體,更是心。身體上的傷容易治愈,心上的傷卻血流不止,豁口因為他的存在而越來越大。
“軒文說,洛先生太可憐了。”“孤鷹”道:“一個可憐的人,其實大有用處。可憐的人失去了希望,卻又迫切地想要擁有新的希望,他們絕望——絕望是種多么美好的素質。我一直以來汲取的,不就是人們的絕望嗎?”
單於蜚目光愈冷。
“我可沒有傷害洛先生。”“孤鷹”繼續說:“我只是讓他跟我走,我抹掉他的過去,給予他一個未來。他很優秀,優秀的人值得我出手。”
“看來你一早就盯上了他。”單於蜚盡量克制。
“對,但洛先生一直沒有下定決心。比起你,他真的很……懦弱、優柔寡斷。”
“孤鷹”點起一支煙,在煙霧里虛起眼,“你這么聰明,應該已經猜到他下決心離開你的契機是什么了。”
單於蜚看向窗外,沒有回答,腦中是那日從海邊回來,洛曇深奮力保護他的一幕。
“洛先生發現,即便心中無比想要遠離,但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還是會第一時間想要保護你——哪怕自己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孤鷹”說,“這件事最終讓他選擇‘死亡’。只有‘死亡’,才能令他‘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