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老燕家整整在一塊兒熱鬧到了十五去,頓頓都是好吃的,吃的一家子臉都漲起來。
按照老燕頭兒的話講,大閨女回來了,那就當大年過啊。
這一波直到全家把燕金桂倆人送走才算消停下來。
這回老燕頭兒還是不舍得緊,不過答應了閨女回頭兒結婚一定會去省城里參加,這才稍微安慰了自己。
他原本想把這些年,燕金桂寄給自己的那么老些錢都如數還給她,可燕金桂愣是一分都沒拿,那是她自己孝敬她爹的,可不敢再要回來,結婚也不需要她自己掏錢擺酒置辦房子。
相聚時的歡樂總是會和分別的悲傷形成對比,老燕家其樂融融歡樂了一個月,冷不丁一下子冷了下來,自然是需要時間來平緩一下情緒。
這要說多久時間來平緩,咋不得個一倆仨個月?
等到家里頭緩得差不多的時候,上頭又下來文件了。
這回是一個足以轟動全國的消息,就是高考恢復了!
這對于那些讀過書的人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終于可以考大學去讀書了。
老燕家尤其開心的就是趙志文了。
原本自打去年起,就陸陸續續有了好些個知青回城的名額,可趙志文因為家里成分的問題,壓根兒就不在回城的考慮范圍之內。
他自己也就是個半死心的狀態,明里暗里也不說啥,踏踏實實干好本職工作唄。
可現在高考恢復了,知青們是可以參加高考的,要是考上了,壓根兒不用占用啥回城的名額,直接就回去讀大學,等大學畢業那就是四年以后的事兒,回不回來,那誰都說不好了。
你要問趙志文,想回城嗎?可能是多余。
沒人不想回去,只有能不能回去。
趙志文以前是高中生,成績也不賴,可是待在大羅村兒已經快十年了,這么多年都沒再碰過高中的課本兒,不急得那些功課,現在還能會還能考上嗎?
他自己問自己也問不到答案,不過當下最先要考慮的問題就是,燕金梅到底對他想考大學是個啥態度。
燕金梅也就是初中畢業,后來畢業趕上高中取消,她就背著書包回家了,幫著在家干了幾年活兒,就謀了個公社小學教師的工作。
現在要是她也去參加高考,考上的幾率保準兒比趙志文還要小。
也就是說他倆要么是都留下,要么是趙志文去讀大學,燕金梅留下。
雖說趙志文選擇高考也不一定能考上,但是態度上就傳遞出了他壓根兒不在乎兩夫妻分離的情況發生。
所以,這政策一下來,老燕家這兩口子,關系就變得有點兒緊張了。
其實不僅僅是他倆,全國各地的知青們都是這么態度。
自打當初允許知青拿著名額返程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有的在農村娶了農村媳婦兒的,拋下老婆孩子,就拿了名額拍拍屁股走人了,反正農村只擺酒,又不扯結婚證,回去了也沒人知道你結過婚。
有的兩口子都是知青的,政策上又只允許你帶一個孩子回去,要是生得多了,就撇下大的,再不就賣了大的去當童養媳啥的,抱了小的就走了。
好多村兒里好多家庭,每天都上演著家庭分離。
針對趙志文高考這個事兒,老燕家的人還沒表態,燕金桂和江山那邊兒就寄了一箱子書過來了。
里頭全是高考復習的書本。
這東西在村兒里可是珍貴啊,高中生比較少,單憑自己上哪去找這么多的東西來?
趙志文心里頭可是極其感激的。
面對一箱子的復習材料,他也大大方方地跟田秀平承認了,自己個兒想要參加高考的心思。
他并不是想拋棄了燕金梅,他就是想努努力,試試靠著自己回城,要是真回去了,他保準兒接她一塊兒過去,以后就可以叫她待在城里享福了。
在田秀平眼里,趙志文不是啥忘恩負義的人,想回城也沒啥可罵的,親口承諾會回來接金梅,這話還不好評價。
現在堅定心思說要來接金梅,還能信幾分,可要是真回了城,見到大地方的花花世界,當真還能記得大羅村兒里的糟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