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真真瞪大了眼睛,嚴肅地看向枯梅,“你犯下了什么罪”
口氣堅決嚴厲,竟好像是個升堂的大官,而枯梅卻是個跪下的囚犯。
枯梅卻讓開了目光,不愿與華真真相爭,“我未經允許,將門派秘籍清風十三式外傳給我兒隨云。我私自下山,逃避責任,致使門中劍氣二脈再起紛爭,門派至此衰落。我尚未還俗,卻嫁人生子,有辱道家修行人的門風。”
她說話是一條一條,清晰無比,話語間并無絲毫內疚慚愧。
但若非內疚慚愧,如何能記得這般清楚在場了解她舊聞的都知道,她是性子天生要強冷漠,其實已是內疚慚愧、深感罪責,只是不愿表露情緒,現在說出來竟給人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華真真笑了,“好,你知道就好。”
轉過頭看向了原隨云,拱手道,“青龍會,蝙蝠公子,元月十五你的點穴手法好厲害,我沖了許久也實在沖不開。”
瞧她模樣,彬彬有禮,大氣自在,一下子沖淡了戰局中本來肅殺緊張的氛圍。
原隨云沉皺眉沉默了一陣,他一向不喜歡被他人掌控局勢的感覺,尤其這個女人還對自己的母親呼來喝去,頤指氣使,但他偏又難以揣度此女的深
淺。
只好同樣客氣道,“姑娘竟深藏不露,看來原隨云非但眼瞎,心也是瞎的。”
華真真問,“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原隨云已發現她獨斷而無禮的問話風格,他這輩子尚未被人如此對待,心中殺意悄然凝聚,面上仍平靜萬分,“姑娘但說無妨。”
華真真昂首道,“昔年華山派的祖師,雖是全真教的郝大通,但一派武功相承迄今,也有另一股更為源遠流長的傳承加入其中那就是仙人陳摶留下的陳摶秘籍,而我的祖先華鳳瓊娘娘,便是陳摶秘籍的真正傳人。”
她說到這時,卻轉頭微笑看向寧中則、令狐沖,“岳肅和蔡子峰兩人得到陳摶秘籍,卻因各自所學太淺,悟性太低,均覺對方走了岔路,才有了如今劍氣二宗。但當時華山還有我們華氏一脈,雖非掌門,也觀看了陳摶秘籍,自覺劍氣二分均有差池不足,故而隱居華山深處多年,終于真正參透了陳摶秘籍,達到劍氣合一、氣劍不分的武學境界。”
寧中則和令狐沖對視一眼,喃喃自語道,“劍氣合一、氣劍不分”
這是他們聞所未聞的說法,寧中則自然覺得萬法歸一,內力是一切根基,而令狐沖自從衡山與李忘塵相遇,便按著自己性子學習,覺得劍法高起來也不錯,可華真真所說的卻是他們從未想過的東西。
沒等兩人細想,華真真已繼續說了下去,“華鳳瓊娘娘參透了這門秘籍的根本,本以為可說服同門,沒想到再一出世,已有三十余年。劍氣二脈在這三十余年明爭暗斗不休,雖是同門,卻有如陌路,華鳳瓊娘娘本想從中調節,可她能統合武學見解上的差異,卻已無法改變多年的仇恨。”
她說著說著,目光悠遠,仿佛回到了那個時代,“劍宗的弟子有人被氣宗的挑破了手筋,氣宗的弟子也
有被劍宗的打碎了氣海,經年下來,誰都不是無辜者,誰也都是受害人。若要追溯源頭,最早發難的一人當是劍宗或氣宗其中一員,但這已經毫無意義,因為所有人都已扭曲、畸形、猙獰、恐怖,仇恨在華山內蔓延,一切起源于武功,卻非武功所能解決,只能有一方徹底滅絕為止。”
眾人聽她言論,遙想那個時代,同門之間竟能如此敵視,均覺得毛骨悚然。
尤其以寧中則、令狐沖感受最深,寧中則年輕時經歷過最近一次的劍氣二宗比武,直殺得全門派只剩下她與岳不群兩人,那一日的情景歷歷在目,令她現在也忍不住微微顫抖。
而令狐沖聽過風清揚的過往,此時聽著華真真言語,竟想起了風清揚那一夜蹲在山崗上背身拭淚的孤寂模樣,登時心有戚戚,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