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歷1444年的11月10日,是個難得的大晴天。
晨霧被艷紅色的太陽吹散在群山之間,天空藍得如同才染色的絲綢,順滑而清澈。
天空包裹著黑骨沼澤的環形山脈,再往下,就是貞德堡。
貞德堡像是一塊灰色補丁,被白色的運河縫在蒼黃色草地上。
而流民營地,就是這補丁的針腳。
在營地外的空地上,霍恩擺成對著陽光吐出一口被陽光染橙的霧氣,緊接著他便打了個寒顫。
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不過向來早起的讓娜,今天早上卻沒有來監督霍恩練習騎士呼吸法,這讓他有些意外。
因為天氣太冷而睡懶覺了嗎?是因為昨天忘了宣布和她的訂婚而生氣了?
從草地上站起,小溪從霍恩的視線中橫穿而過。
灰白色的大石頭鋪就了小溪的路,透藍的溪水煙霧般從路上飄過。
用熱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汗水,霍恩走到了小溪前,他半跪在柔軟的沙灘上,將臉浸入了溪水。
冰冷的溪水順滑地拂過霍恩的臉頰,他的鼻端迅速變紅起來。
這同樣壓住了霍恩躁動的心,仿佛只有在這個時刻,他才不會去胡思亂想那些有的沒的。
直到溪水讓臉龐開始發燙發痛,他這才抬起頭。
他望向水流的倒影,那是個黑發黑眼的青年,而前世的那張臉,他卻漸漸難以回憶,甚至開始陌生。
當水面平靜下來,他才發現水中的倒影并非只有自己,還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讓娜?”霍恩茫然地抬頭,看著眼前的讓娜,要不是這段時間的熟悉,他都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少女沒有把她黑色的長發如往常般扎起,那清亮的頭發垂在后背,發尾還帶著點點金色。
此刻的讓娜穿著一身黑色的絲綢長裙,光滑的雙肩和胸口被輕紗覆蓋,直到手肘上部的黑紫色鑲邊短披風系在鎖骨下方。
“怎么樣?好看嗎?”讓娜有些局促地低頭看了看,“這套衣服是茜茜姐給我穿的。”
“只有瞎子才會覺得不好看。”站起身,望著眼前的這個少女,霍恩下意識地說出了心里話。
晨光從她的側臉打過來,仿佛要將那紅暈穿透肌膚,如瑩玉般泛著光澤。
“我們明天就要走了,對嗎?”
“嗯。”
“那我能請個假嗎?這些天我一直待在營地里,這周圍還沒逛過呢。”
“當然可以,有些事讓那些孩兒軍的那些混小子去干就行。”
“那,哥,你能帶我在這附近走走嗎?”
讓娜向霍恩伸出手,臉比天上的太陽都要紅。
…………
馬匹在原野的道路上起伏著,黃綠色的原野上稀稀拉拉的樹木哨兵般站立。
鳥雀從田間飛起,落在稻草人的頭上,斷壁殘垣的草屋木房中,流民與乞丐睡或死在門板上。
霍恩和讓娜兩人隨著馬匹而起伏。
考慮到如今貞德堡內聚集了大量的流民雇傭兵,還有藏在城市褶皺里的搶劫犯。
霍恩感覺野外更安全一些,便帶著讓娜來到了這邊。
兩人沿著一望無際的原野向前,跨過小河上的石橋,走過路旁的圣像和廢棄的教堂。
再往前,道路幾要被野草覆蓋,一個個兔子洞和田鼠洞點綴在枯黃的原野中。
霍恩與讓娜時而騎著馬奔跑,時而下馬,牽著馬在教堂遺跡中穿行,再不然就是追逐低空飛行的麻雀。
一開始,可能是那身黑色的絲綢長裙束縛住了讓娜,她側著身子,只是騎著馬小跑。
而霍恩騎著馬,一會兒從左邊繞過來,拍拍她的左肩,一會兒從右邊繞過來,彈她一個腦瓜嘣。
這終于是把讓娜惹惱了,她顧不得穿著長裙,揮舞馬鞭,直接追上了霍恩,一把奪走了他的馬鞭。
“來啊。”讓娜揮舞著手中的馬鞭,“抓到我,我就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