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的呢?他到底做錯了什么呢?
是領主突然改征實物地租嗎?是那天他太累忘了鎖門卻又剛好起霧嗎?
是那天他追著腳印,帶著哭哭啼啼的撒麗莎來到森林邊,可巡林官與教士偏不讓他們進去找嗎?
低下頭,科爾頓望向布爾維爾夫的臉,主教臉上掛滿涕淚,仿佛哀求般地望著他。
就像當年,他跪在地上哀求那巡林官一樣。
多像啊,科爾頓有些恍惚,他的小科爾頓,在面臨那血肉磨盤時,會不會也是這般神色呢?
科爾頓的身體漸漸顫抖起來,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他仿佛是無意識地一步一步,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布爾維爾夫。
“我什么都沒有做錯……”他的呢喃聲化作了嘶啞的怒吼,“我什么都沒有做錯!是你們,是你們!”
小刀狠狠刺入了布爾維爾夫的喉嚨,鮮亮的血液噴泉一般地竄著花地涌出。
“把我的小科爾頓還給我!”
“把我的撒麗莎還給我!”
“把我的房子還給我!”
“把我的家還給我!”
“我扎死你!”
“我扎死你!”
每喊一聲,科爾頓便會向下刺入一刀,血液四濺,玫瑰色的血染紅了胸口的屮字架。
面孔扭曲著,科爾頓瞪圓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角太過用力已然撕裂,鮮血順著鼻翼緩緩流下,宛如兩道血淚。
不知是不是血液流入了瞳孔,科爾頓的眼白滿是紅色。
他的手臂不斷地顫抖著,但握著刀柄的手指卻死死地抓著不放,瘋狂地不斷地高舉小刀向下刺著。
“你們這群狗教士!都該死!都該死!”
“小科爾頓,撒麗莎,我給你們報仇!給你們報仇啊!”
一刀一刀扎下去,布爾維爾夫很快便沒了聲息,但科爾頓還是一刀一刀地扎著,直到沒了力氣。
他茫然地向后坐倒,看著眼前的尸體,仰著頭痛哭起來。
哭聲像是開啟了什么開關,下邊的流民先是小聲啜泣,緊接著,整個營地便像是泄洪一般爆發出了嚎啕的哭聲。
月光下,火焰的升騰中,在這處平原上,哭聲洪流一般沖刷著所有人。
“哭,我們哭了多少回了?”
站在木臺的前方,霍恩舉起鐵皮喇叭,向著下方的流民們吼叫著。
“看看我們,看看我們,我們現在是什么鬼樣子?!
咱們之前誰沒好日子?就算家里窮一點,吃不上飽飯,至少有親朋好友在身邊,總有活路。”
霍恩的聲音越來越大,聲調越來越高,隨后仿佛咆哮般質問道:“告訴我,現在他們人呢?”
停頓了足足一秒鐘,霍恩又一次開口,可這次卻平緩得有些凄涼:“他們人呢?”
是啊,他們人呢?流民們跟著有些恍惚,他們到底都去哪兒了呢?
不知什么時候,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消失了,再也回不來了,去哪兒了呢?
“公爵想要做什么,你們已經知道了。”
“要我們忍饑受寒,我們忍了。”
“要我們當牛做馬,我們做了。”
“可如今,我們難道還要像豬羊一樣,把自己的崽子,送到他們的嘴邊嗎?”
“我們要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屠刀落到脖子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