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自己也不知道,未來的某一日,當父皇真的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他究竟該不該答應。
他和大哥建成是同母所生,一直以來都關系極好,大業年間他們兄弟還常常一道城外涉獵,去曲江池宴飲,一道去江都勤王,配合是那般的默契。但如今隨著大家年齡越來越長,權力越來越大,彼此之間似乎不知不覺就生疏了,尤其是元吉那個混蛋,這兩年總是在大哥身邊喋喋不休的進讒言,使得他們兄弟之間的關系越來越惡化,以至于走到了今日,讓人不得不心中遺憾。
不過,這種想法也僅僅是一瞬。他這一年多太忙承受的壓力太大了,他甚至沒有多余的時間為此傷春悲秋,隨著父皇的猜忌,自己的處境越來越不妙,身邊那么多人要依靠自己,那些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大將和謀士,為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自己若是倒下了,他們又當如何?他們的妻兒老小又當如何?
似乎,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到了不得不爭得地步。
李世民按了按眉心,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他絕不能輸。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清亮的《越人歌》,打斷了李世民的思緒。
讓他的目光,不由的望向車窗外注視著朱雀大街上熱鬧非凡的七夕燈會。
一群身著彩衣的小童,唱著越人歌,提著花燈蹦蹦跳跳的在人群中穿梭。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不經意間。
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李世民的目光頓住了。
女子身穿月白色的花間裙,站在那盞巨大的蓮花燈下,整個人清冷落寞,仿佛冬日里的一縷霜花,隨時都要飄然而去。
李世民那顆充斥著權力和政治的的心,突然快了一瞬,他本能的叫住了她。
“雪姑娘!”
孩童們清亮的吟唱聲,從遠處傳來,隱隱約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燈火闌珊處。
女子聞聲回頭,眸中似乎藏著清冷的星光。
“秦王殿下。”
四目相對,李世民眸光復雜,一時不知說什么。
他們許久未曾單獨見面了。無可否認,原本他們是非常熟悉親近的。一道去北苑打馬球,一道去崇文館看書,二月花朝節的時候,還曾去曲江池單獨出游,那時候他們的關系很親近,甚至已經超越了普通知己,他還把故去的生母竇皇后,留給自己的蓮花玉佩送給了她,只差一句便可表明心意了。
但世間的事情,總是那般陰差陽錯,讓人始料不及。
三月初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讓他們之間的關系驟然疏遠。
尹德妃之父尹阿鼠又貪得無厭,四處索賄受賄,橫行霸道,打傷了自己的親信杜如晦。還去父皇面前告狀顛倒黑白,離間了父子親情,挑撥離間,說是自己縱容下屬欺辱妃嬪娘家,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使得父皇越發的惡了自己,甚至大罵說:“兒左右乃凌我妃家,況百姓乎?”
而這所有一切的根源,便是當年他攻克了洛陽城后,獲取了諸多珍寶,卻沒有送一件給尹德妃,所以尹德妃便一直對他心存怨懟,也導致了尹阿鼠如今的報復。而且,最近這一年,隨著父皇年事已高,尹德妃還極力的討好太子,和老四元吉攪在一起,總是在父皇面前吹枕頭風,進對自己不利的讒言,說自己有藐視皇帝,不如太子仁慈寬厚,將來一定不會善待庶母和兄弟。使得父皇越發的忌憚打壓自己,甚至想要削減自己的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