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在六年前,也就是在十二歲那年,便已破了撼樹境,將入倒馬境界,父親卻說‘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年少成名終是會滋生惡習’,叫我隱藏境界,低調行事。
我既沒有振興鏢局的志向,也沒有追求武道的雅興。
所以,除了父親,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我當年破境一事。
姐姐楊觀年長我三歲,相貌平庸,但英英才氣卻是被凌源城父老所公認,如果子歸學堂大先生劉權生是蒼穹里熠熠生輝的星耀,那么姐姐,便是神仙遺留在人間的一塊兒美玉。
公元334年,也就是我入境撼樹的那天,墨家鉅子寒李途經凌源,曾風評三人,一人得‘我若不醉,世人安醒,我若醒酒,世人安生’,一人得‘心有七竅,滴水玲瓏’,一人得‘六歲解文,構思無滯,詞情英邁,小得天成,天涯處處皆汝家’。
墨家鉅子寒李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江湖天擎,他在評語后便瀟灑離去,評語中唯一落了名的,便是我那得了‘七竅玲瓏’風評的姐姐,楊觀。
有前人指路,身在閨中足不出戶的姐姐,從此名滿華興江湖。
我還記得,那年的父親揮舞著掃把,趕跑了一波又一波上門求親的鄉紳豪族。
那可是他的寶貝疙瘩!誰也動不得,誰也不準動!
在我看來,姐姐雖不及那蔡文姬六歲辯琴,但心有韜略而不外露、每臨大事而有靜氣、歷經艱難而不灰心,比我的能耐大多了。
幾年前,父親嘗試逐步將鏢局內事托付姐姐,姐姐也算爭氣,經過一番打理,那年春節,鏢局竟破天荒為每戶鏢師家中都多發了五十株錢、兩只肉雞,人人笑的合不攏嘴。
公元337年,三年前的夏天,我虛歲一十有六,父親叫我領鏢師二十,攜財貨三箱,沿官道前往真定縣,為鼎鼎大名的方谷趙家走鏢。
哪知,行至半路,賊起越貨歹心、禍起兩縣交界、戈起林間狹路,兵爭遂起。
敵人三倍于我,對我群起而攻之,其中不乏行家里手。
我所帶的鏢師大多是父親的老伙計,雖經驗十足,但年長氣衰、力有不怠,我自恃境界、左突右擋,卻仍顯頹敗之勢,盞茶功夫,除我之下,鏢局人馬皆死傷殆盡。
由于官道之上路人較多,賊首期望速戰速決,遂用盡了招法,拉漁網、撒蒺藜、射暗箭,我漸漸力有不支,在身中三刀后,我覺得本小爺的小命,恐怕是要扔在這了。
屋漏偏逢雨,在我思慮之際,一時大意,又中暗箭,我大叫一聲,昏死過去。
醒來后,我發現我正躺在一野塘邊,一人寬衫草鞋、散發披肩地坐在我的身側,正在悠然發呆。我回過頭去,在他身后,有家仆六七十人,僅從氣息上看,其中一個胖家伙與我境界相當,此刻,那個胖子正在一旁呼來喝去,忙著安營扎寨。
我動了動身體,都是些皮外傷,若不是射來的那根暗箭涂了藥,我自覺還能撐個一時三刻。
長氣一舒,摸了摸胯下,‘二弟’還在,嘿,還能給老楊家留個后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