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師傅叫我再思慮幾日,想想今生所求為何物。
我遙記那天,師傅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選擇了就不要后悔,在沒有選擇前,人生的一切,都還有回旋的余地。”
我知道,此去前秦兇險萬分,即便得知仇人是誰,能不能殺得了還要另說。
這幾天,我瞧著已有白發的師傅和奶娘,圍繞著我忙前忙后,經過幾番躊躇,遂決意,放下殺母仇恨,一切從頭開始,與師傅奶娘在大漢南方諸州尋一處安生地,平安隱居到老。
大瘟封城,無法進出,師傅攜兒帶婦,委身帝國疆域,也不好用強去硬開城門帶我等強行南下,我們只得暫時居住在彰武縣。
奶娘在集市上織賣布鞋,師傅喬裝去郡守府討了個差事,兩人賺些散碎錢銀,日子也算勉強過得去。
師傅總教育我:官得其人,民方妥之。
大瘟以來,我觀這彰武郡郡守樊聽南,還算中規中矩,開倉放糧,存糧不是積糧,集市運作有序,說明樊聽南理政有方;發放錢財,按人按戶到位,說明樊聽南細致入微;尋求幫助,官民通力合作,說明樊聽南深得人心。
雖然大瘟并無好轉,但看這漢朝官吏,并不像父親說的那般體制混亂、治理低能,還是有一些能人在位做事的。
一轉眼,兩個月已過,大瘟依舊,辛丑牛年到。
大年初一,奶娘用以艾葉熏香置于庭院,以作驅邪之用,并下廚做小菜四個,師傅以草書行春聯一副,張貼于前門,題為‘以塵霧之微補益山海,以螢燭末光增輝日月’,橫批‘初心莫忘’。
看了看對聯,我輕輕一嘆,這是師傅在勉勵我不要灰心氣餒,應該振奮精神。
瘟間無酒,整座彰武城的酒水,都用作了消毒之用,我們三人,并無主仆之分,圍坐炕上,點起一盞燭燈,燈火與柴火交相呼應,屋內暖意濃濃。
我無酒自醉,那日,師傅的情和奶娘的愛撫平了我滿心傷痛,也淡漠了我的濃烈心愁。
茶余飯后,奶娘開始收拾殘局,刷鍋洗碗,我與師傅沏起一盞野茶,開始對飲小酌。
宮墻深深,往日里在天狼城過年時,總是煙花泛濫、人聲鼎沸,我每每登臨高處瞧見萬家燈火,總覺得天狼殿里少了些什么,直到今天,我終于明白,原本應該闔家團圓、月賦情長的新年,在王室,最不講情字。
在此等溫馨的環境下,茶不醉人,我卻自醉。
師傅臉色微紅,抿了一口茶,意興闌珊的問著我,“永固,你對這彰武大瘟之事,如何看待?”
我不假思索,利落答道,“所謂農為邦本,本固邦寧。郡守樊聽南處理事情條條不紊,甚有章法,且受大漢國人愛戴,從他舉動來看,樊聽南不失為一名干吏,假以時日,成長為國之干城,也不為過啊!”
在我如實回答后,師傅哈哈一笑,“孺子可教也,可教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