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自留地已經是一片荒蕪了,平日里來的人基本沒有,不過,根據小吏所說,皇甫錄今日的運氣,似乎上佳,今天的‘自留地’,似乎有點東西。
尖嘴猴腮、黃干黑廋卻偏愛白衫的皇甫錄,剛剛走近那塊地,便遇到了四名五大三粗的壯漢,蹲在那里摟著衣領,雙手插袖,凍得斯斯哈哈,似乎落魄至極。
皇甫錄上前詢問情況,得知幾人是去年被凌源水患沖了田宅的農戶,想在開春前找個營生養家糊口,順便攢一些種子錢。
同樣貧苦出身的皇甫錄一聽之下,十分心軟,感慨之余,旋即兀自思索起來華興郡水患剛過,如眼前四人這般境遇的農戶,怕是不在少數。俗話講‘水長山遠路多花,能幫一家是一家’,倘若能招募眼前四人,再用眼前四人打開一個口子,招募更多流民,如此,既幫大哥找到了幫手,有為華興郡的繁榮穩定做出了貢獻,豈非一舉兩得呀!
見皇甫錄呆在原地不動,有兩人擔心皇甫錄覺得他們身體單薄,不肯收下幾人,特意頂著咕嚕嚕的肚子,打了一套王八拳,直看得皇甫錄心生歡喜,心中又想難道這就是天賜大運?要我助大哥一臂之力?
不過,皇甫錄堅持貨比三家,故作矜持地在人丁稀少的‘自留地’內又轉了一圈,再沒有物色到中意人選,于是便抽身回去,從官家侍衛處取來紙筆,與四人談妥了價錢,簽了一份一年短工,并約定一年之后若表現上佳,則續長約。
四人欣然應允。
返回望南樓的途中,皇甫錄一路緩行,心神飄忽從小便能從書里讀到士披肝瀝膽、將寄身刀鋒的道理,大哥既然將老巢托付,我于情于義,自當竭盡全力,今日之后,每隔一月,便要想辦法招募一些人手,按照望南樓現在的收入,豢養七八十名壯士不成問題,到時再請應郡守派人幫忙調教一番,有朝一日,能為大哥所用,也算對大哥的囑托有個交代。
不過,一個幻覺在皇甫錄心中若隱若現,看到這四人,怎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閃而逝的感覺消失后,皇甫錄不禁自嘲一笑我此舉,算不算是豢養私兵呢?
皇甫錄和跟在他身后的四名壯士一路無話。
過了輕音閣,甫至望南樓,望南樓斜對面的幾聲吵鬧,惹起了皇甫錄的興趣。
他縱目遠眺,只見一名五短身材、背厚腰粗、衣衫破爛的少年,正與一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往復撕扯,四周圍滿了平日里喜好養貓逗狗的浪蕩子,他們執鷹牽狗,正無情嘲諷著那名衣著襤褸的少年,少年毫不示弱地一一回慫,雙方距離拳腳相向,怕只差分毫。
皇甫錄心中好奇,遂悄悄拽過一名曾為同窗的小年輕,詢問之下方才得知,破衣少年姓郭,名遺枝,水患之后便出現在了凌源北市,自稱家道中落,父母身亡,房田被占,所以帶著家中僅存的名貴書畫來此,想變賣些細軟,以作生計。一些南城富戶瞧準了郭遺枝年少孤單,想著強壓價錢、以充門面,這愣頭青不懂行情,倒也好說話,給錢就賣,一時間生意紅火,少年大賺特賺。
而正與郭遺枝撕扯的中年男子,是華興郡門下議曹黃巖的公子,門下議曹黃巖正是之前郡府中親劉派的代表人物,前幾日,黃巖的兒子在郭遺枝處買下了號稱“草書之祖”張芝的一幅字,作為新年賀禮,獻予黃巖,佳節之際,被黃巖帶出與遠道而來的好友顯擺,竟被好友們定為下等贗品。
黃巖顏面大失,找來華興郡內的一些行家里手幫忙品定,確為臨摹之作,這下,黃氏父子憤怒異常,這不,初八一過,黃大公子立即找上了這招搖撞騙的郭遺枝,非得要這小子十倍賠償。
皇甫錄想一探究竟,正好試試這幾個農家漢子的膽氣,便轉頭吩咐四人為自己開出路。農家漢子常年勞作,有把子力氣,根本沒費多大勁兒,那些紈绔子弟就被四名壯士一一推開,皇甫錄邁著闊步,徑直走到了攤子前。
一些眼尖的人立刻認出了這是如日中天的望南樓小賬房,或沉默不語,或指指點點,總之,不敢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