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那有什么!”寂榮大師飲了口酒,語境悠遠,開口道,“沒有誰在折磨你,真正折磨你的,是你不肯低頭的執念,是你心存幻想的期待,世間萬物都放過了你,唯獨你自己,放不過自己!眾趨明所避,時棄道猶存,心中有佛,何妨三尺圍墻?”
“好!”
我與他不再說話,安靜地看著月色。
原來,降魔者先降己心,心伏則萬魔退聽啊。
幾天之后,薄州首府破虜城來了特使,說是奉蘇冉之命,前來責罰寂榮大師。
那特使站在門口,大罵了一通,便沒了下文,走前,還在門口扔下了三百兩黃金,我心中嘿嘿一笑蘇州牧這樣做,既給了秦國一個說法,又暗自補貼了寒楓寺,這一手明降暗升,玩的妙啊!
在寂榮大師的幫助下,我開始文武雙修。
沒幾日,赤羽金雕領路,故友劉懿趕到。
他還是那副老樣子,六尺半的身高、古銅色的皮膚,濃眉一挑一挑地上揚,眼神無邪卻多了絲堅毅,只要一說話,鵝蛋臉就變成了窩瓜臉,束頭發髻上簡單插著一根小木箸,聰明機謹,手上戴著我用水河觀后山的小桃核所制的佛珠,帶了一群我不認識的、誠心待他的朋友,真的很好。
禪林辭兵入禪林,知己相逢義知己。
對劉懿盡了我的道義后,劉懿和那位喬姑娘如愿以償,我也準備留在寒楓寺,對寂榮大師盡我的道義。
猶存一念,三界空虛。
有一件事兒,心中還是有些意難平,我拿起了紙筆,第一次讓二顯為我捎帶一封不知道會不會送到的信去刑名山莊,收信人自然是東方姑娘。
信中我報了平安,提了經歷,思來想去,還是直言不諱地對東方姑娘提起了喬姑娘。
若所遇非良人,還不如一別兩歡,不想也不念!
今夜,難以入眠,我坐在門前,靜看廟頭初月,除了大黃二黃呼嚕呼嚕,萬籟俱寂,只聞秋蟬聲,若日子總能如此,該多好。
我緩緩打開幾日前東方姑娘的回信,上面寥寥草草,似有晶瑩淚痕參星和商星,參星在西,商星在東,此出彼沒,永不相見。
我裹了裹劉懿送我的那件龍鳳虎紋繡羅禪衣,輕嘆秋草不容成好夢,漸寒深、翠簾霜重啊!
寂榮大師的笑罵聲突然傳來,他走到我的身前,道,“才不到十二歲的小緇流,哪來這么多感慨!”
我努了努嘴,“大酒僧,走,陪佛爺練武去!”
寂榮大師灑然聳肩,笑呵呵地先行出走,我看了看月色。
大千世界,人如微塵,生不知來路,死無望歸途。
如果人生實苦,何為救贖?
倒不如一劍一酒一江湖,逍遙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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