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知秋,也難怪當年文烈天下、風頭無二的曲州八大世族,會落得個偏居一隅、子孫凋零的可悲下場。
一路行一路思,一路感悟,沒過多久,我便來到了赤松郡首府,扶余城。
站在扶余城前,一樁夏老大在醉酒時無意說出的小事,浮上了我的心頭。
據說,父親剛剛抱著我回到凌源城時,當晚即與爺爺交惡,離家出走北城,在爺爺故意掣肘之下,父親窮困潦倒,連個像樣的房子都沒有,只能抱著我東蹭一口、西蹭一口,恰逢新年交際,家家戶戶屠豬殺狗,聊著如何做一頓豐盛的年夜飯,可再不能吃那噎人的蠻頭。
此時,父親卻抱著我窩在破廬內,拿出了一個熱氣騰騰的蠻頭,中間夾了個雞蛋,小塊兒小塊兒地喂我,美其名曰‘大魚大肉吃慣了,倒不如來一些農家伙食’。
那天,父親婉拒了所有鄰居的盛情邀請,抱著我在不擋風、不擋雪的破廬中守歲。
在我與父親頭兩年艱難困苦的日子里,父親在過年的那天,從沒有走出子歸學堂。
長大以后,我也曾問過父親‘為何在往日都接受了救濟,但在新年那天卻拒絕了’,父親很坦然地對我說,“平日里接受施舍,是為了生活。新春守歲,是禮數!”
后來我書讀得多了,便明白了一個道理人雖窮,業雖小,志不
能短!
當然,有些人,書讀的再多,見過的風景再多,也沒有悟出幾分道理,這撫余城中的那位郡守大人,便是其中之一。&nbp;
因為是獨自出游,又是喬裝打扮,扶余城的衛兵并沒有認出我來,我悠哉悠哉地進了城,在扶余城中四處閑逛。
有了太白河,今日之扶余,已經遠非昨日之扶余。
城中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臉上都洋溢著歡樂。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再沒有了往日的焦急和憂愁,小姑娘們端盆遠去,想著用太白山引下來的太白河水好生洗漱一番,小伙子們生龍活虎,一個個拎鋤抗鎬,說笑著出城而去,原本零零散散的商鋪,隨著落葉歸根的人兒,也排成了排、連成了線,一些嗅覺靈敏的商人,早已經搶占了扶余城的‘戰場’。
我邊走邊看,同我擦肩而過的一位壯漢,正與同伴大聲暢聊,只聽他言道,“若不是夏圣人為我等開了這夏白河,恐怕兄弟我也南下遼西郡去謀生嘍!這下可妥了,不用出遠門兒,就能養活老婆孩子。”
旁邊人點頭稱是,幾人的臉上,充滿了對未來幸福生活的美好憧憬。
我低頭深思,夏白夏白,夏晴與太白,赤松人居然把太白河改了名字,叫成了夏白河,哈哈哈!
我繼續行走,來到中心廣場,不經意抬頭眺望,但見不遠處的廣場上,立著一尊石像,所塑造之人即非孔孟,也非莊老,更
非君王,赫然是我那大頭翩翩的夏老大!
雕塑雕像之人,肯定下了一番功夫,就連夏老大佩戴的白玉五銖,都刻畫的栩栩如生。
我看著看著,眼睛忽然紅了。
我的夏老大哦!當年你的恩情,今日落地生根,赤松人今后要記你千年萬年呢!
與其追求通玄永生不滅,不如但行好事留名人間!
想到此,我并沒有繼續前行去哪赤松郡郡守府,反而調轉馬頭,離城南下。
人心如此,一個荀庾,又有何懼呢?
我出城不遠,便有三乘馬自北快速追了上來,只見三名農戶裝扮的漢子,跟在我身后,相距十余丈,不即不離地躡著。
我雖然心有狐疑,但此時人流正盛,官道上車水馬龍,也并沒有太過在意。
再走數里,只見官道兩側有四名騎者候在道旁,待我與先前跟隨我的三匹馬掠身過去,四乘馬便跟在我的后面,不言不語。
數里之后,又有八乘馬加入,到此,前前后后已共有一十五人。
再加上天色漸晚,我的一顆心微微有些慌神這些人與我不認不識,如此跟隨怕是路道不正,莫非是荀庾派出來的,想找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將我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