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度陷入沉默,完全沒有好友相見時的喜悅。
一縷微風拂體,地平線上,最后一縷霞光也將消逝。
性格大變的東方羽無意同應成多做閑敘,她摟起裙擺,起身向論戰臺下走去,三千青絲悠悠蕩蕩,傾瀉出南疆女子的獨特發香。
應成手心里頓時冒出了汗,他知道,有些事再不說,便沒有機會說了!
「東方姑娘,大哥,成親了!」
應成的聲音越來越小,但還是被東方羽一字一字地聽入了耳,此話說完,應成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爆炸了。
這條消息,如一道雪白長虹炸起于大地,在高空云海乍起一片驚雷。
「成親了好!」東方羽薄唇微翹,勾勒起一道極夸張的、極不自然的弧線,「故人尋得良人,佳偶得以天成,就沖這個消息,值得咱倆喝上一樽。」
東方羽并沒有嚎啕大哭或是憤怒交加,反而心平氣和,這一時間,反倒叫應成不知該如何應答,只能嗚嗚咽咽地說,「好...,好!」
那道倩麗的背影,微微顫抖了分毫,旋即回頭,「你要去看看爺爺嗎?」
「好!」
陰陽家信奉逝者安息,好的墳墓,可以讓死者得到安息,也會給后代帶來好的運勢,這一點,從帝王將相,到三教九流,都深信不疑,就連尋常人家治喪,都要花一些錢銀,請街頭巷尾的陰陽先生看看時辰和風水。
按照陰陽家的說法兒,‘依山為陵可以令后世子孫人丁興旺。
所以,但凡賢士西去,總會選一處好山入土為安,凌源山脈的成老是如此,水河觀后山的五才真人如此,名家巨擎東方春生,亦如此。
后山之上,東方春生的墓碑,安靜地佇立在一片密林之中。
應成見墓如見人,他觸景生情,往日歡快浮現眼前,立刻放下行囊,莊重地磕了幾個頭。
「爺爺走前,連遺言都沒來得及留下,太著急了!」
東方羽攥著東方春生配飾的三枚銅錢,仰望星空,喃喃自語,「當年,在子歸學堂門口兒,爺爺遇刺,他拼了力氣想將我與懿哥的手疊在一起。正當雙手交合之際,爺爺又把我和懿哥的兩只手分了開來,抓著我的手,緊了松,松了緊,最后力道越來越小,終是沒有了力氣。」
「到最后,東方爺爺并不希望你和大哥在一起。」應成淡淡說道。
清風吹過竹葉,終于帶起了東方羽臉上的一絲漣漪,她的表情略帶一絲痛苦,「最開始,我也這樣以為,所以才給一顯回信要與懿哥‘參商各自,永不相見。」
應成努了努嘴,心道了一聲‘矯情,卻開口問道,「后來呢?」
「后來,我獨自走遍大江南北,終于明白,爺爺不是不想,而是不愿。」
應成問道,「此話何解?」
「懿哥平步青云,其中自有兇險無數,我想,爺爺死前把我和懿哥的手分開,是想讓我遠離廟堂和江湖,做個隱于山野、與世無爭的閑人吧!」東方羽終于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喟然道,「老人家因性格耿直,致仕途坎坷,吃了一生的苦,我與爺爺性子極像,或許,他再不想讓我步其后塵,或者跟著一個即將步其后塵的人了吧!」
「人各有命,豈可因一人之命,而定他人之命?」應成一臉不悅,「這種話,我是不贊成的。」
東方羽苦笑,「這些舊事,還提它作甚?老了,大家都老了!」
「撲哧!」應成張口大笑,快活道
,「人生才活十之一二,正是青春年華,便要說自己老了?磨難才經十之一二,還未見證巔峰,便要退隱山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