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身軀一僵,心中霎時轉過千百個念頭,但看到面前這位號稱“大俠”的苗人鳳時,忽又豁然開朗,忖道“大丈夫立身處世,便當如苗大俠般襟懷磊落,又何須遮遮掩掩。”
一念及此,他坦然道“不敢欺瞞苗大俠,胡諱一刀公正是先父。”
說罷,便在胡一刀夫婦靈前叩拜下去。
聽到胡斐之言,雖面對生死大事亦面不改色的苗人鳳臉上大變,腳下甚至立足不穩的一個踉蹌,而后撲倒胡斐身邊,胡一刀夫婦的靈位垂淚大笑道“蒼天有眼,終未使胡大哥絕嗣。此刻苗人鳳便立時身死,也足可含笑瞑目了”
他先前雖認出胡斐使的是“胡家刀法”,卻只懷疑胡斐是胡一刀的后輩族人,畢竟他當年親眼看到激流邊的一灘鮮血和一頂原是帶在那孩子頭上的小帽,對那孩子的生存早不抱一絲希望。
胡斐見狀,實在不能相信此人當真是害死父母的兇手,當即攙扶他一起起身,并問出縈繞心頭多年的疑惑“苗伯伯既尊先父為兄,是否知曉我父母究竟為何人所害”
苗人鳳慘然道“若說胡大哥夫婦之死,則皆是苗人鳳之罪”
隨即便毫不隱瞞地道出當年為報父仇而與胡一刀比武,卻又惺惺相惜而化敵為友,豈料有人在兩人刀劍之上喂毒,釀成胡一刀中毒身死、胡夫人自刎殉情的慘劇。
說到最后,他將雙手背在身后,面向胡斐道“賢侄若要報仇,只須落在苗人鳳身上便是。當初胡大哥曾說若是死在我劍下,便要我代他撫養孤兒。如今我也有同樣要求,請賢侄日后好生照顧小女若蘭。你動手罷”
胡斐手按刀柄,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苗人鳳看他猶豫,怒道“我深重劇毒,命不久矣。若能死在賢侄手中,正好洗卻多年困擾心間的愧疚。此外我平生未收弟子,亦未傳授小女半點武功。待我死后,苗家劍法便成絕響,胡、苗兩家百年宿怨亦就此而終。殺我,既全私情,且合大義,殺”
聽得那一個“殺”字,胡斐驀地拔刀在手,一手握刀柄一手捏刀身,運內勁奮力一拗,一柄鋼刀鏗然而折。
他棄刀于地,昂然道“苗伯伯既明大義,便不該令胡斐在父母靈前做個是非不明的卑鄙小人。小侄折刀為誓,胡、苗兩家宿怨,自今日一筆勾銷”
“賢侄”
苗人鳳即是感動又是慚愧,想到胡一刀有子如此,又倍覺欣慰。
便在此刻,門外忽地有人鼓掌笑道“好一個胡斐,拿得起放得下,正是英雄本色”
苗人鳳悚然而驚,雖然方才心情激蕩不能自已,但給人侵入身外咫尺之地而不覺,也足見來人的實力太過駭人。
“是胡少舵主”
胡斐卻立時聽出了說話人的身份,大喜之下急忙跑去開門,見門口站著一個笑呵呵的道人,正是說了會隨后趕來的胡壚。
因為在后面追著胡斐趕來不曾停歇,此刻胡壚也是一身的風塵仆仆。
他向胡斐假意嗔道“胡兄弟,貧道有句話早就想說,你我雖是初識,卻感覺彼此分外地投緣。你口口聲聲總喚貧道什么少舵主,可是不想交貧道這個朋友嗎”
胡斐微窘道“胡斐并非不想高攀,只是一時不敢造次。既然如此,兄長請上,且受小弟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