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雒陽。
不久前才憑一身出神入化劍術得當今天子劉宏賞識,授任虎賁將軍的王越穿戴全副甲胄,腰間懸一口四尺連鞘斑斕古劍,自宮中當值歸來,在府門前下馬。
他望之如四十許人,面容清癯,頷下短髯如墨,體型頎長瘦削,自然下垂的雙臂比尋常人長出三寸,指尖幾乎與雙膝平齊。
“恭迎老爺回府”
早有府門前的仆役迎上前來,在王越面前施禮。
王越將韁繩交給對方,隨意擺手,示意他牽到后面馬廄刷洗飲食,自己則舉步拾階而上進了府門。
他虎賁將軍的官職不低,這間府邸卻不甚寬敞,又因平生癡迷劍道心無旁騖,至今未曾婚娶,所以府中人丁也頗為單薄,除了幾個仆役,便只有一個新近收歸門下傳授劍術的弟子史阿。
此刻史阿正在院中練劍,這年方十四的少年雖只雖王越學劍月余,卻已稍窺得幾分劍術堂奧,隨著靈敏如猿猱的身軀縱躍騰挪,手中一口三尺青鋒升如騰蛇起霧,落如青龍戲水,擊如蒼鷹探爪,刺如靈蛇吐信,極盡靈動變幻之勢。
“孺子可教也”
一聲贊嘆,卻并非自王越這師長口中發出。
王越面色微變,腰間長劍鏗然出鞘,劍隨身形飛掠之勢,化作一道橫貫長空的白虹,沿一道似曲似直的玄奧軌跡,刺向竟能瞞過他耳目,不知何時出現在院中的輕肥道人。
“好劍法”
那道人正是胡壚。在發出第二聲贊嘆的同時,他手中憑空現出通體黝黑、纖薄修長的“混虛劍”,摒棄所有神通法力,純以劍術相迎,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劍,暗蘊“玄都八景劍法”無上妙理,圓轉渾融,攻守兼備。
王越識得這一劍的妙處,雙目登時亮了起來,口中喝道“你的劍法也不錯”手中長劍卻沒有半分遲緩,不等雙劍相交即變招再攻,依舊是只用劍術而不用修為。
當時兩人劍來劍往,互為攻守。一招一式間,刺擊格擋的似乎已不是兩柄長劍,而是月落日出、物換星移、草木枯榮、萬類沉浮,赫然演盡天地間一切玄奇變化。
一旁早停了手的史阿只在初時看了幾眼,便覺頭暈目眩、胸中氣血翻騰,急忙閉眼不再去看,才稍稍平復了些許。
兩人的劍勢都隱含時空之妙,似緩實急,看似清清楚楚不徐不疾,其實已在片刻之間演化千萬奇招妙式,而在這過程中,雙方的長劍始終未發生一次碰觸交擊。
如此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一場酣戰,雙方都覺痛快淋漓。
不知不覺已不復平素淡靜,滿臉都是狂熱戰意的王越陡然大笑喝道“小牛鼻子算是某家平生所遇的第二個可與論劍之人,所以某家要認真出手了,小心些”
話聲未落,他手中長劍一分為二,劍柄末端卻又連為一體,變成一柄奇門兵器雙頭劍。
他雙手握定中間的劍柄,將這柄雙頭劍舞成一團碩大光輪,劈頭蓋臉地向著胡劈斬。
此番卻不再講究什么劍道劍理,只有就算是天地攔在面前也要將之斬成十七八段的兇蠻狠戾,卻又自然而然擁有了獨屬于他本人的劍道劍理。
胡壚雙目睜圓,口中也發出暢快大笑“正是認真起來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