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建武十二年,三月初九。
春風越過北燕的廣袤平原一路南下,被衡江以北隆起的復雜地形阻擋,只能停留在南齊淮州邊境之外,吹動著山野間的新抽嫩枝,傳出如泣如訴的嗚咽之音。
淮州西北方向十余里,一支商隊在群山間穿行。
居中那輛堅固的馬車內,一名十歲的年輕男子靠著軟枕,手里捧著一卷史書,封面上露出“后梁書”三個蒼勁有力的字。
他叫陸沉,是淮州廣陵府富商陸通的獨子,兩個月前代替其父運送一批貨物前往燕國。
按照既定的安排,陸家商隊在交付貨物后,會在北燕鐵山城采購一批布匹再返回南齊。誰料陸沉在抵達鐵山城的當晚便一病不起,而且病情十分古怪,猶如失魂一般終日昏迷。
隨行仆從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惜耗費重金延請當地名醫卻始終不見效用。
就在眾人絕望之際,陸沉在半個月后的清晨又莫名其妙地清醒好轉。
只是沒人知道,原先那位陸少爺已經在那天的拂曉前離開人世,如今這具身體里的靈魂來自于一個遙遠的世界。
陸沉合上書卷,抬手捏了捏眉心。
于他而言,命運無常可謂是前世三十余年時光最恰當的注解。
少年時他便立志投身軍伍,從一個青澀稚嫩的軍校生到三十一歲被破格提拔為中校軍銜,從某特戰大隊的教官轉為某駐外領事館的軍事副官,一步一個腳印走得極為堅實。
就在他展翅翱翔之時,命運卻同他開了一個無情的玩笑,他不幸被確診一種絕癥。
那天他望著病床邊哭泣的人們,感受到體內的生機加速流逝,他很困難地擠出一抹笑意,安慰他們不要哭,然后等待死亡的到來。
縱有百般不甘,他終究還是離開了那個世界,然而再睜開眼卻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聽聞少爺醒轉,陸家的仆從和商號的伙計們無不欣喜若狂。
他們一邊派人快馬返回廣陵府通傳喜訊,一邊收拾打點行裝,待陸沉恢復元氣后便啟程返回南齊。
歷經七天的長途跋涉,商隊距離把守淮州西大門的盤龍關已經很近,此刻陸沉也已離開馬車換上坐騎,在護院統領李承恩的伴隨下眺望著前方那座雄關。
盤龍關南臨雙峰山,北依麒麟山角,形似龍盤虎踞。
這道關隘是從西北方向進入淮州的唯一大門,峻險異常,自古便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