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朝野上下都習慣了慶聿恭獨掌軍權,連景帝都無法擺脫對他的依賴,最后必然是慶聿恭的羽翼遍及軍中,功高震主、尾大不掉、權傾朝野都將成為現實。
或許景帝可以壓住慶聿恭,但是后繼之君又將如何對付這樣一個恐怖的權臣?
君臣相諧齊心合力,這當然是極其美好的場景,可世事不如意者,最有可能的結局依舊是君臣反目自相殘殺。
對于景帝來說,平定天下四海歸一是他的夙愿,但如果最后是為他人做嫁衣,保不住阿里合氏的皇族之位,千辛萬苦有何意義?
所以他必須利用這個機會解除慶聿恭的軍權,當然他不會迫不及待地將事情做絕,只是罷免慶聿恭的官職平息國內的風浪,保留了將來另做變化的可能。
這些道理其實不難理解。
可是理解歸理解,慶聿懷瑾的心情依然很沉郁。
她為自己的父親感到不值。
至少在她的認知里,慶聿恭從未起過不臣之念,也沒有在軍中刻意培植心腹,可謂光風霽月一片丹心,結果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一念及此,慶聿懷瑾輕聲道:“父王,我想做一件事。”
慶聿恭轉頭望著她,良久之后才感慨道:“我確實沒有想到,陸沉對你的影響竟然這么深。”
慶聿懷瑾怔住。
她不安地拽著衣角,貴氣盈盈的雙眸里泛起一抹慌張,連忙解釋道:“父王,我……我只是想給慶聿氏找一條退路。陛下既然已經下定這個決心,肯定不會輕易罷手。眼下他還只是罷免父王的元帥一職,并未對夏山軍和防城軍動手,但是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如果不早些做準備,等到陛下發難的時候,恐怕我們慶聿氏沒有還手的力量。”
從一開始的磕磕絆絆到后面的順暢流利,慶聿懷瑾的目光逐漸堅定,語氣亦愈發從容,仿佛完全說服了自己。
慶聿恭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道:“你覺得陸沉值得信任?”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慶聿懷瑾腦海中的記憶洶涌襲來。
從最開始的偶有耳聞,到后來的如雷貫耳,再到那段于她而言堪稱恥辱的被俘生涯,她對陸沉的觀感毫無疑問極其復雜。
一方面她很清楚對方是慶聿氏乃至整個景朝近幾年最強大的敵人,另一方面她又很難忘記當初在河洛城里,陸沉對她說的那番話。
倘若慶聿氏走投無路的時候,南邊未嘗不是一條退路。
當時慶聿懷瑾自然對此嗤之以鼻,因為慶聿氏的實力在景廉族六大姓氏之中僅次于皇族阿里合氏,她的父親是大景南院元帥,且有軍神之美譽。
她怎么會淪落到走投無路的那一天?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年陸沉的預言正逐漸變成現實。
尤其是他在雍丘城外,親手正面擊敗慶聿恭,愈發加快這個變化的速度。
慶聿懷瑾壓制住心中翻涌的思緒,盡量冷靜地分析道:“父王,其實陸沉是否可信不重要,我覺得他和南齊皇帝不會忽視慶聿氏的力量。如果他們能和慶聿氏建立某種聯系,對他們自身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