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拋開江南門閥之間的爭斗,如果沒有薛南亭在后方籌措糧草軍餉,邊軍根本無法保證足夠的戰力。
陸沉其實早就知道所謂的刺駕案有古怪,但他沒有想到薛南亭會如此直白,不由得對他剛直的性情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薛南亭繼續說道:“你我皆知,今日葬禮是何等莊嚴的場合。那些被選中捧著奠禮走到祭壇附近的內監,哪一個不是經過了無數次的審查,內侍省怎么可能會讓一個有疑點的人混入其中?再者,當時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個行刺陛下的太監不會武功,只是有一身蠻力而已,根本不會對陛下造成威脅。如果真的有人行此大逆不道之舉,怎么可能派一個不懂武功的人動手?”
陸沉點頭道:“的確如此。”
薛南亭面上泛起失望與憤怒交織的神色,道:“另外一點,身為陛下最信任的人,內侍省少監苑玉吉為何不隨侍天子左右?他站的地方甚至比伱更遠,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陸沉問道:“薛相之意,那名太監并非真正的刺客?”
薛南亭吁一口氣,喟然道:“無論怎么看,刺客都不該是這個樣子。”
“其實最初我和薛相的判斷一致。”
陸沉依舊很冷靜,不疾不徐地說道:“但是后面那兩名刺客不一樣。我和他們交過手,可以確認他們心懷殺意,陛下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
薛南亭目光一沉,低聲道:“你是說,太監和工匠不是一撥人?”
“這是我的感覺,但應該不會有錯。”
陸沉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繼而道:“我殺過很多人,在戰場上經歷過無數次廝殺,在這方面比較有經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名太監應該是陛下安排的人手。陛下只是想鬧出一點小動靜,借此問責秦提舉,但不會立刻動他,算是給將來的調整做個鋪墊。薛相肯定可以理解,像織經司這種衙門太過特殊,秦提舉已經掌權十多年,陛下很難接受他一直掌權。”
薛南亭輕聲一嘆。
他性情剛直不假,卻不會生疏于權謀之道,否則也無法坐穩右相的位置。
織經司不同于朝廷其他部衙,它天然便具有隱秘性和單一性,而且隨著皇權的穩固,這個衙門只會越來越重要。
因為它等同于天子的眼睛和耳朵。
天子肯定不會懷疑秦正的忠心,然而他不是先帝,沒有掌控秦正的信心。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在皇宮和織經司這兩個地方會表現得非常明顯。
良久過后,薛南亭沉聲道:“陛下不能這樣做。”
陸沉道:“是,可他沒有別的辦法。”
秦正的功勞和地位擺在那里,尋常小錯怎么可能動得了他?
除非是像今天這般,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下,織經司出現了致命的疏漏。
薛南亭緩緩道:“就算你能查出來指使那兩名工匠的幕后之人,恐怕也攔不住陛下罷免老秦。”
這樁案子的關鍵便在于無論刺客是誰所派,織經司都要承擔責任。
陸沉摩挲著茶盞,鎮定地說道:“倒也未必。薛相不妨試想一下,假如那兩名工匠背后真的藏著一條大魚,確實有人在覬覦陛下,那么織經司可以發揮的作用立刻就能顯現出來,還有誰能比秦提舉更適合坐鎮那座衙門?”
薛南亭眼神微亮,贊道:“沒錯。”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