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彥看著他誠懇的神情,淡淡問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李適之很快應道:“父親,今時不同往日,不可一概而論。”
這一次老人沉默了很久,李適之身姿挺拔地站著。
當年的大齊堪稱危在旦夕,景軍鐵騎隨時都有可能渡江南下,所以先帝才能盡力支持邊軍,而且沒有太多的阻礙,但如今隨著幾場大捷的出現,齊景之間的局勢悄然發生變化。
李適之那句話的含義很清晰,大齊現在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罷了。”
李道彥擺了擺手,平淡地說道:“往后的路如何走,想來你已經有了定計,沒人能改變你的心志,包括為父在內。既然如此,你且去吧,錦麟李氏的基業便交給你了。為父這些年很累,剩下幾年只想帶著稚魚兒回錦麟祖宅,享一享天倫之樂。”
李適之不知道自己等待這一天究竟等了多久,在無數個日夜里想過這一幕,等到真正來臨之時,他才發現自己依然會壓制不住激動,于是躬身垂首道:“請父親放心,兒子一定會盡心竭力,不墮錦麟李氏數百年之門楣。”
李道彥定定地看著他,最后只說了四個字:“但愿如此。”
李適之再度行禮,繼而告退。
李公緒站在榻邊,看著老人瘦削的面龐,心里忽地涌起一股強烈的傷感。
李道彥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片刻過后,老人輕聲道:“玉良。”
一抹身影從帷幕中現出,來到跟前行禮道:“老爺。”
此人年近四旬,乃是老人最信任的心腹,執掌著錦麟李氏水面下龐大力量的李玉良。
李道彥稍稍遲疑,最終在少年關切的注視中,對李玉良說道:“按照之前商定的方略,開始準備吧。”
李玉良垂首道:“是,老爺。”
李道彥又道:“讓人將那封密信送去定州,一定要交到陸沉手中。”
“是,老爺。”
“便如此罷。”
“是,老爺。”
李玉良沒有多言,躬身一禮,旋即再度隱入黑暗之中。
李道彥看向旁邊的少年,并未過多解釋,只是意興闌珊地說道:“這世上有些人,總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你那位伯父習慣將天下人視作掌中玩物,你萬萬不可學他,記住了嗎?”
李公緒望著老人滿懷期盼的目光,在榻邊跪了下來,鄭重地說道:“孫兒謹記祖父的教誨。”
“嗯,乖孫兒。”
李道彥輕輕一笑,緩緩靠在軟枕上,閉上疲倦的雙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