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抬眼看向老人,話鋒一轉道:“呂師周和桂秋良死得很蹊蹺。”
李道彥目光微凝,輕輕嘆了一聲。
亭外響起腳步聲,李公緒端著棋盤和棋盒走進來。
李道彥轉頭看了少年一眼,繼而對陸沉說道:“陪我下盤棋。”
陸沉倒也不心急,反正他不急于回京,有很多時間思考和抉擇,于是微笑道:“老相爺莫要笑話我棋藝低劣。”
李道彥執黑先行,只見他起手落子天元,感慨道:“不論棋藝高低,你如今已有在棋盤上布局的實力和底氣。”
陸沉則落子邊角,輕聲道:“談不上布局,只是不想太過被動罷了。”
“無論你初衷如何,至少這一次會讓我那個兒子焦頭爛額。”
李道彥斜飛一子,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他和天子現在君臣相得,你這手陽謀雖然難解,卻也很難動搖他在天子心中的地位。”
陸沉卻淡然一笑,從容地說道:“我這般小打小鬧肯定還不夠,如果老相爺肯出手,李尚書一定會元氣大傷。”
聽聞此言,李道彥怔怔地望著他,最終無奈地笑了起來。
……
京城,皇宮,御書房內。
李宗本望著面前三大摞彈劾吏部尚書兼翰林學士李適之的奏章,心情十分復雜。
這些奏章來自于不同部衙,除了吏部之外,中書、五部、九寺、七監甚至連翰林院都有,而且清一色用詞犀利,直指李適之擅專弄權,借京察的名義排除異己培植黨羽。
與此同時,李宗本手里還有兩份機密情報,分別是蘇云青和苑玉吉幫他打探整理的京察細節。
這兩份情報的內容大抵相似,從這次京察開始,大量官員被卷入其中,要么貪贓枉法要么尸位素餐,這些罪狀或許還不至于讓他們身首異處,但是想要在吏部得到一個中下的品評都難比登天。
簡而言之,這次京察之后罷黜和降職的官員數量將成為歷屆之最,完全可以稱為朝堂震蕩。
李宗本還知道,這些官員大多和李適之沒有關聯,至少沒有明面上的關系。
李適之能夠在這兩年飛速崛起,幾乎能和當朝宰執抗衡,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天子的器重,李宗本不斷給他加權,甚至讓他兼領吏部和翰林院這兩個重要衙門。
在這次京察之前,李適之也沒有讓李宗本失望,他盡心盡力地幫李宗本提拔親信,雖然這個過程中他免不了也要為自己謀利,但是李宗本通過瞿弘毅了解得很清楚,李適之的舉動一點都不過分。
問題在于這次京察的情況不同,李宗本并未讓李適之大動干戈,而朝中一旦出現大面積的官員空缺,登基才兩年不到的天子哪有那么多心腹可以提拔?誰又會是最大的獲益者?
答案不言而喻。
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宗本確實動了真怒,他將權柄授予李適之,不代表此人可以肆意妄為,可是轉念一想,李適之對他忠心耿耿,連丁會都被他舉薦赴任定州監視陸沉,又不遺余力地幫他出謀劃策。
如此好用的臣子,李宗本很難下定決心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