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個裱糊匠罷了。”
李道彥靠著椅背,淡淡道:“我那個兒子權欲熏心,只想取代薛章憲成為百官之首,同時又對武勛極其戒備。其實我這幾年已經看出他的心思,然而李家的基業早就交到他手中,除了偶爾敲打一二,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不能將你逼到絕境,同樣也不能將他逼到絕境,所謂家國兩難,大抵如是。因此我只能縫縫補補,盡力讓所有人在一個可控的范圍內爭斗。”
“所以老相爺沒有讓我的處境更加艱難,只是提醒我要謹守人臣本分。”
陸沉這句話略顯直白,即便他并未表明自己有不臣之心。
李道彥沒有深究,點頭道:“今日這場談話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換而言之,他不會將那些手段告訴李宗本,教他如何對付陸沉。
所圖者不言自明。
與此同時,陸沉亦明白李道彥這次為何要出手對付李適之,一者是助他一臂之力,讓他知道江南不是所有人都只有私心,二者便是希望李適之能夠吸取這次的經驗教訓,莫要一心想著陰謀算計,這終究是不入流的手段。
一念及此,陸沉望著老人疲憊的面色和單薄的身軀,正色道:“等和厲姑娘完婚之后,我便會請旨北歸,往后除非必要不再回京。”
老人定定地看著他,臉上逐漸浮現欣慰和感動的神色,探手緩緩握著茶盞,道:“如今我已不能飲酒,便以這杯茶相敬。”
陸沉長身而起,雙手舉杯道:“老相爺保重身體,只要您在一日,大齊便不會波濤洶涌。”
李道彥終于舒心一笑,頷首道:“有你這句話,我一定能多活幾年,至少要等到你收復舊都的捷報。”
“定不負所托。”
陸沉放下茶盞,再行一禮,然后轉身走出見喜亭。
李道彥望著他的背影,輕聲道:“稚魚兒。”
“孫兒在。”
“你先生北上的時候,你隨他而去,往后在他身邊侍奉,以盡弟子之道。”
“是,祖父。”
李公緒恭敬地應下。
李道彥雙手攏在小腹上,緩緩呼出一口氣,微微閉上雙眼。
清風拂來,人間無比安寧。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