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居民一百余萬,來自天南地北的異鄉人不計其數。
有人只是腳步匆匆的過客,有人則選擇落地生根,努力掙扎著活出一個人樣。
洛嚴則屬于第三者。
他今年三十五歲,已經在大齊京城生活了十四年,在這里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任誰看去都是一個標準的齊人。
當初齊國朝廷南渡,洛耀宗與其他頭人的看法不同,他認為齊國必定不會滅亡,至少能偏安一隅幾十年。
為了盡可能收集齊國的重要情報,洛耀宗便讓性情沉穩老練的洛嚴以投親之名潛伏齊國京城。
洛嚴會定期將情報以隱秘的方式送回沙州,同時依靠他十多年的經營,終于在這里擁有一個穩定安全的落腳點,幾年前洛九九來京城刺殺侯玉,便是洛嚴幫她解決后顧之憂。
在這座極其繁華富庶的雄城生活越久,洛嚴就越想念沙州的青山綠水,尤其是齊國和沙州修復關系之后,兩邊的往來愈發頻繁,沙州人不需要再刻意藏匿身份,只要有齊國官府頒發的憑證就可以在江南各處自由行走,他覺得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于是就想攜帶家眷返回故鄉。
不成想沙州傳來的答復是不同意,而這個決定出自洛九九之手。
洛嚴正納悶之時,幾位陌生人忽地主動登門拜訪。
從此以后,洛嚴就多了一樁任務,經常出沒于南城各處消遣之地,只是為了找一個人。
他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和身份,只有見過兩次的記憶,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找到對方,無異于大海撈針。
在洛嚴看來這就是瞎貓撞死耗子,然而他必須全力以赴,因為那幾位陌生人是秦國公陸沉的心腹部屬。
陸沉一手主導齊國和沙州的盟約,而且洛嚴還知道洛九九對這位年輕權貴的態度很不一般,再加上如今沙州各部越來越依賴陸家商號的支持,洛嚴當然不敢懈怠。
整整五個月的時間,他始終一無所獲,只是將南城的地形銘刻于心。
現實總是那么奇妙,在洛嚴將要絕望的時候,他忽地瞪大雙眼,身體竟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此刻他身處街邊一間普普通通的茶鋪,這條街的盡頭便是聞名遐邇的礬樓。
“怎么了?”
旁邊一名三旬男子注意到他的異常,關切地問道。
“斜對面十余丈外,那個穿著青色長袍的男人。”
洛嚴朝街上看了一眼,然后盡力平靜地收回視線,端起茶盞掩飾翻涌的心緒。
三旬男子立刻明白過來。
這幾個月他們跟在洛嚴身邊,用最笨拙的方法尋找當初那個購買纏云草的男人,沒人知道能否有收獲,畢竟對方若是離開了京城,他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沒有意義。
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
三旬男子神色如常,起身走到茶鋪外面,來到一個小販的攤前詢問了一番。
沒過多久,幾名男子的視線鎖定那個身穿青色長袍的男人,悄悄跟了上去。
三旬男子手里拎著幾個小物件,回到茶鋪落座,低聲道:“洛兄,多謝。”
“能幫國公做事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