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嚴這會已經平復心情,面帶微笑地說著。
他朝遠處望去,那個青袍男子和兩個同伴已經遠去,看樣子他們要去往長街盡頭的礬樓。
三旬男子同樣望著遠處,眼中閃過一抹凌厲的銳意。
……
幾年前隨著京城叛亂落下帷幕,德安郭氏、永新王氏、長樂寧氏、興山樂氏被連根拔起,江南九大家登時名不副實。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卻是一代新人換舊人。
錦麟李氏屹立不倒,隨著李適之平步青云,執江南門閥牛耳的地位依舊穩固,甚至有更上一層樓的趨勢。
清源薛氏卻無法借助薛南亭的權勢,相反因為薛南亭的性情樹敵不少,這些年如逆水行舟不進反退,逐漸淪為九大家的末尾。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們恨不能和薛南亭撇清關系。
那四家門閥傾覆之后,天家的收獲最多,其次便是錦麟李氏、寧潭丁氏、博越陳氏、龍林高氏這四支根深蒂固的世族,還有像永新王氏、確山吳氏、平江林氏、楓林傅氏等原本差一檔次的大族,也趁這個機會瓜分不少好處。
夏日炎炎,京城西南郊外的鑒湖歷來是避暑勝地,那些世家大族的權貴們當然懂得奢靡享受,鑒湖周邊的莊園經常能看到車架出沒。
楓林傅氏之主傅陽子最近心情不太愉悅,即便身處寧靜致遠的青蒼疊翠,入目便是碧波蕩漾的鑒湖,他眉眼之間的躁郁依舊難以遮掩。
傅家和其他門閥不太一樣,他們并不特別熱衷仕途,如今族內高官只有一位禮部右侍郎傅書翰,在朝堂上不能算可有可無,但也肯定擠不進權力核心。
從兩百多年前開始,傅家便專心經營商號,江南十三州很多大商號實際上都是傅家的產業。與此同時,傅家在各地興建學舍資助學子,用這種水磨功夫培養自身的勢力,雖然很難掌控朝堂大權,但足以保護自家的產業。
傅陽子從未做過醒掌天下權的美夢,他只要家族產業穩步擴展,然而最近這段時間仿佛有一股勢力在暗中針對傅家,即便只是一些小打小鬧的手段,卻也讓傅陽子敏銳地察覺到危機。
他覺得非常奇怪,江南其他門閥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得罪傅家,因為誰都有手頭艱難的時候,傅陽子經常幫那些權貴們拆借銀子,從而贏得極好的人緣,自然想不明白是誰在暗中搞鬼。
直到今日一位稀客登門拜訪。
清靜雅致的偏廳內,傅陽子望著對面氣勢雄闊的三旬男人,不冷不熱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早就死了。”
“傅叔何出此言?”
男人雙肩寬闊如山,即便坐著也如虎踞,他自來熟地提壺斟茶,悠然道:“寧元福和寧元德這對兄弟自尋死路,竟然敢在先帝眼皮子底下造反,他們顯然是活膩了。長樂寧氏因此被抄家滅族,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但是這與小侄何干?早在十九年前,小侄便破門而出,和長樂寧氏再無瓜葛,朝廷清算不到我頭上。”
此人自然就是寧不歸。
傅陽子輕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直說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寧不歸神色泰然地品了一口香茗,贊道:“好茶,想來這就是茶中孤品不知春?比碧潭飄雪還要好上幾分。”
見此人罔顧左右而言他,傅陽子索性閉嘴不言。
寧不歸倒也不急,徐徐道:“傅叔,多年不見,為何對我有這么大的敵意?”
“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的性情。”
傅陽子靠著椅背,冷冷道:“莫說最近那些針對傅家的小動作與你無關。”
寧不歸誠懇地說道:“我就知道瞞不過傅叔。”
傅陽子雙眼微瞇,放緩語氣道:“寧不歸,傅某自問與你并無仇怨,當年你破門而出處境艱難,傅家還曾出手相助。傅家無意挾恩圖報,但這也不是你恩將仇報的理由。如果你只是手頭緊,大可同我明言,不必弄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