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九原本只是各種情緒混雜,一時間難以自制,倒也算不上如何悲傷。
只不過哭聲一起,想要停下來卻不容易。
她埋首于陸沉懷中,雙臂攬著他的肩膀,哭得梨花帶雨延綿不止,將陸沉胸前那一片悉數染濕。
其實不怪她這般形容,畢竟距離她和陸沉上次相見已經過去一年半,雖然這期間兩人互有書信往來,但是思念郁積過甚,她又怎能做到泰然處之?
即便陸沉在書信中再三向她保證,讓她不必擔心往后,可她身處遙遠的沙州,難免會患得患失。
原本洛九九以為自己足夠豁達,只求心之所喜,不奢望朝朝暮暮,因此她無比灑脫主動地向陸沉表明心跡,甚至獻上女兒家最寶貴的清白。那時候她覺得即便往后不再相見,只要能夠有片刻歡愉,大抵就能滿足。
后來她才醒悟,一直以來高估了自己的決心,原來情之一字真能讓人寸斷肝腸。
無數次午夜夢醒,她便再也睡不著,披衣起床來到屋外,看著溶溶夜色中的沙州山水,情不自禁地眺望遙遠的東方。
日日夜夜,周而復始。
陸沉已不再是曾經愚鈍的性情,他自然明白少女為何哭泣,抬手輕撫她的后背,在她耳邊輕聲寬慰。
洛九九的出現十分突然,他事前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不過從這也能斷定沙州沒有問題,否則他肯定會提前知曉,所以他沒有急著問東問西,耐心地安撫少女的情緒。
片刻過后,洛九九意識到自己現在身處何方,于是艱難地止住哭聲,離開令她想念又喜歡的懷抱,看著陸沉胸前濕漉漉一片,她又忽地破涕為笑,容顏瞬間明媚。
陸沉見狀便笑道:“妝容都哭花了。”
“啊?”
洛九九連忙左右看去,但是這正堂里怎會有鏡子。
“隨我來。”
陸沉牽起她的手,不容置疑地朝外走去。
洛九九沒有抗拒,眼簾輕垂,乖巧地跟著他。
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兩人來到花廳,陸沉讓她稍待片刻,然后朝外走去,不多時端來一盆清水和干凈的面巾,微笑道:“來,洛大小姐,我幫你洗臉。”
“你……”
洛九九欲言又止。
這會她的心情已經平復,認真打量著陸沉的外表,只見他身穿郡王常服,腰間束以玉帶,頭戴翼善冠,氣度沉凝不怒自威。
即便是在沙州長大,對齊國的規矩和風俗不甚了解,洛九九也知道站在她面前笑容溫和的男人已然位極人臣,但他似乎和當年沒有太大的區別。
她聽說齊國男子大多喜歡擺老爺架子,陸沉如今的地位顯然勝過絕大多數人,卻主動要幫她洗臉。
望著洛九九遲疑的神色,陸沉心中了然,沒有趁勢彰顯自己如何開明,而是坦然道:“家里和外面不一樣。在外人跟前終究還是要注意禮節,沒有必要引人非議,但是回到家里最好輕便一些,不需要那么多嚴苛的規矩。告訴你一個秘密,你那兩位姐姐平時絕對不會對我畢恭畢敬地行禮,我覺得這樣挺好,一家人和和氣氣更親近。”
毫無疑問,“家里”這個詞深深觸動洛九九的內心,于是她嫣然一笑,走到近前說道:“那就有勞王爺了。”
陸沉笑了笑,用清水打濕面巾,細致地幫洛九九擦拭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