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晏存說,“一點點。”
紀燎聞言將蓋自己身上的那一塊給掀開,將晏存整個人卷進被子裹了起來,自己則快速到隔壁重新拿了床被子。
感冒藥藥效上來,晏隊長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話音開始困倦起來,接上方才的話題:“嗯……我想想啊……”
“我記不太清五歲前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樣的,可能生來就這么冷漠,也可能是經歷這些事兒后才變成這樣不過也不重要了,都過去了。”
往前經歷的二十八年里,他在‘漠然’和‘掙扎’兩種狀態之間反復橫跳,確實沒人能夠傷害他,可也沒有人能夠走進他的世界。
“我有時候覺得吧……嗯……覺得自己沒什么‘人情味’……就,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別人說的這么好,覺得自己不值當讓任何人剖開真心去對待。”
紀燎心里答了句:還是值當的。
晏存似是陷入回憶當中,雙眼微闔,頓了許久才輕聲開口道:“可是他實在太好了。”
紀燎一怔,瞬間反應過來,這個‘他’是指方語山。
“他……把我接回家,”晏存話音含糊道,“他不在乎我‘病態不合群’的性格,不在乎別人說‘這個小孩兒有點奇怪,你干嘛非得領養他’……他還跟我說,每個人都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生長趨勢,沒必要覺得自己‘奇怪’,沒有誰是奇怪的…………他……千方百計嘗試給我關懷、尊重和愛,我怎么能……”
他話音停住。
好半天沒等到后文,紀燎啞聲接上他的話,說:“所以……你學會了裝。”
所以其他人眼中工作能力強、溫柔、在乎他人感受的晏隊長,實際上一直依靠脫敏的方式讓自己變得合群,一直嘗試讓自己看起來‘熱’一些。
除了誤打誤撞找到入口的紀燎,沒人發現他身上這點兒不對勁,沒有人知道他外熱內冷里的那個‘冷’,也沒人知道這個‘冷’究竟是怎么得來的。
“……”晏存感覺眼皮有些沉重,稍用力抓了一下紀燎的手,有些迷糊著糾正他,“不,我學會了開朗樂觀……”
他不愿意讓唯一關懷自己的養父方語山失望,不愿意讓方語山認為自己‘怎么救都救不回來’,于是他逐漸學會觀察人群,學會開朗樂觀,調動他人心緒的技能無師自通可他覺得自己像是游離在所有人視角之外,覺得自己冷漠過了頭。
他說不清為什么會一沖動跟紀燎說那么多。
或許因為低燒以及感冒藥藥效發作,讓他反應遲鈍了些,讓他稍微將防線放下來一些,也或許是因為見識過紀燎那極其敏銳的洞察力和觀察力,見識紀燎將他深藏在心底,將那不易讓人察覺的‘自我’給挖掘出來。
他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紀燎怔怔盯了他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輕聲開口說了句:“睡吧,晏存。”
稍微讓那個極度理智的自己睡會兒吧,稍微放下一些,稍微輕松一些。
晏存也還沒完全睡實,聽見紀燎這句話,他無意識往前挪了挪,半夢半醒間將手往前探去,輕飄飄將紀燎的手攥住。
他說夢話似的語無倫次道:“嗯……仔細想想……其實我可能……不算是個沒有念想的人……”
紀燎喉間有些干澀,感覺兩人皮膚接觸的地方有些發燙,好半天答了一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