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亂說什么,逞英雄也不是這樣逞的,述桐不可能做這種事……”
還說了什么已經記不住了,只記得很難堪,他干脆去天臺待了一節課。
不是因為被冤枉,而是那句關于父母的話,在年少的他心里像是侮辱,讓人面紅耳赤。
他父母原本在地質局工作,前幾年因為顧父想在小島上搞開發,便和市里牽頭成立了一個項目,在島上專門設了一個勘探所。
從這個角度講,之所以轉到小島上學,還真和顧秋綿家有著莫大的關系。
可要說是給她爸打工,也扯不上邊,按說那句威脅是最不痛不癢的,但偏偏在心里記了很久。
也許是一些平時被刻意模糊掉的東西,在這一刻赤裸裸地顯露無疑。
但要說一點不擔心也不可能,萬一真牽連到家里呢?
找父母側擊旁敲了幾次,預想中的“報復”卻沒有發生,反倒讓他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幾天上學時也有些沉重,少年人的想象力豐富無比,比如被顧秋綿的馬仔們堵在校門口,又比如被他家的司機敲暈綁上車,他確實思考過這幾種可能。
而且收拾不了他家里,不代表不能在學校收拾自己,顧父人脈很廣,參考那個講葷段子的男生的下場,把他調個班、回家待幾天也有可能。
但實際上,這些事情一件沒有發生。
老實說,直到最后張述桐也沒想明白為什么。
顧秋綿第二天就來上學了,沒找他秋后算賬,也沒再追問隱情,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和平時一樣,總圍著那條補好的圍巾,會帶著許多零食、偶爾分給別人,也會在玻璃上畫畫、畫得太丑了會被自己逗笑;
唯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既不會冷著臉、也不會瞪他一眼,從有時還能說幾句話,成了徹底漠視的關系。
張述桐從前有點認死理,原本還賭著口氣,想找出真正的“兇手”,然后堂堂正正地告訴對方真相;
可不曾想,那就是兩人說過的最后一次話,他胸口堵著的那口氣以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散去了,這起沖突也成了徹底封印在心里的往事。
時隔多年,再次回想起來,早已談不上氣不氣,只覺得當初肯定有更好的方案。如果說得出了什么結論,那應該是那條圍巾對顧秋綿很重要。
有一些事情你在心里裝了許多年,不會刻意地記起,可一旦出現在你的腦海,你總會絞盡腦汁地去思考對與錯、更好的辦法……千方百計,無濟于事。其實你想要的不是對錯也不是結果,而是對無法挽回的事物本身感到惋惜。
張述桐十幾歲的時候研究出一套將人分類的方法——當然現在不用了——具體操作是:
如果遇到特殊點的、琢磨不透的對象,會把這個人的談吐往看過的漫畫里的人物套一套,如果能套個八九不離十,那就可以歸類為一個模版,差不多就懂了。
他曾拿顧秋綿套過,得出的結論是高冷范的大小姐,但后來發現不對,她更像是對多數事都不太在乎,既然不在乎,就不用耗費精力,才給人孤僻的感覺。
就比如此刻,他總覺得顧秋綿是在瞪他,等真的撞上她的視線,事實證明,是張述桐想得復雜了。
她臉上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找自己興致問罪的意思,只是面無表情站在那,宛如述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挪一挪椅子,讓我進去。”
這時候再換座反倒顯得矯情,張述桐往前提了下板凳,感到一陣香風從身后飄過。
再看顧秋綿,顧大小姐重返故地,新同桌卻是名不識相的男生,何況兩人還有點仇在,想來心情并不愉快。
她只是將書包放在課桌上,一言不發地收拾起東西。
她不說話,張述桐也樂得清靜,有的女生他一眼就能看出對方的想法,還有的怎么也琢磨不透,無論年紀。顧秋綿就屬于后者。所以想少浪費點腦細胞。
何況他心里裝著一件更重要的事——
答應的杜康的話是做不到了,路青憐的旁邊和前面已經被人占上,但她前面的前面,還空著一個座。
也幸虧班里前幾名都是女生,暫時沒人惦記那個位置。
雖然從一開始就挺兒戲的,但誰讓他答應了。
何況只要還空著,張述桐就有辦法。
又望了望前門,正好有個還沒排到的男生,腆著臉沖班主任喊道:
“老師,能給我安排到丁曉曉旁邊不?”
丁曉曉正是坐在路青憐前面的前面的女生。
宋南山目光從名次單上移開,看他一眼:
“有事說事。”
“我最近有點看不清,好像近視了,想離黑板近點。”
“滾蛋,你小子怎么想的我還不知道,看不清黑板靠墻坐著去,那邊有空座。再不行搬個椅子坐講臺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