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想起對方見面時的第一句話:
節哀。
什么叫節哀?
原來參加葬禮的時候,這兩個字可從沒人對自己說過。
倒是路青憐給自己打電話的事被傳了出去,不少好事者說是男朋友給她分手,自己成了眾人口中人人喊打的“負心漢”。
可現在那通未接來電消失了,這句節哀又是什么意思?
還是說自己想多了,只是宋南山作為班主任習慣性地安慰?
“我和她……”話到嘴邊,張述桐卻不知道怎么問了。
老宋卻沒有過多解釋,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我先過去幫忙,一會見了其他同學……坐下聊聊,畢竟你跟他們有八年沒見了,這么多年還有什么說不開的。
“對了,若萍剛才給我打電話說她馬上到,你愿意等就等會吧。”
宋南山揮揮手走了,張述桐掐滅煙,他在想老宋說的“說不開”是指什么。
而且他又捕捉到一個新的信息:
——八年沒見。
這么說,自己這八年間還是沒回來過一次?
只有去問問若萍了,這是八年間唯一和自己聯系沒斷的一個。
雖然外面很冷,但他現在不太想進去,一旦看見路青憐的遺照心里就有點發堵,就在原地等著。
不久后一輛白色suv駛到殯儀館旁邊,一個容貌清麗的年輕女人從里面下來,她留著短發,原本整齊的劉海成了空氣劉海,氣質顯得干練。
可能是今天場合特殊,女人穿了一身黑色的修身羽絨服,比起從前風風火火的性子,多了幾分冷艷的氣場,那個那個名叫馮若萍的少女現在也長大了。
盡管如此,看到她仍讓人生出些許的安心感,張述桐正要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跟她打招呼,女人看見自己卻皺了皺眉頭,態度不咸不淡,語氣復雜道:
“你還真來了。”
張述桐的微笑便僵在了臉上。
他不太懂這幅疏遠的語氣是怎么回事,都做好被她調侃幾句的準備了,可對方似乎……不是很愿意看到自己?
只聽若萍繼續說:
“既然來了,那就別在外面愣著了,今天杜康也來了,你倆待會見了面可別……唉。”
她嘆了口氣,似乎不愿意多說。
“清逸呢?”
“他離得太遠,趕不回來。”
張述桐點點頭,清逸倒是最穩定的一個,他上次也沒回來。
他還想再問幾句,若萍卻不準備多說,已經挎著包進了殯儀館,張述桐這才發現兩人的稱呼也不太對。
自己稱呼他們,就像剛才,都是習慣說“清逸”、“若萍”的,按說若萍也習慣喊“述桐”,可這一次卻直接換成了“你”。
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前一天不才從天臺上下來、一邊拿他撒氣說你倆看電影讓我們吹風,說吧,要怎么補償,然后商量著要不要去吃夜宵嗎,為什么突然變得像是路人了?
是了,對他來說那是前一天的事,可對他們而言,隔了整整八年。
但當初的若萍也不是這樣子,她當時甚至有心情開玩笑,拿那段傳聞調侃自己,說:
“喲,小男朋友,好久不見。”
現在卻一言不發了,張述桐看著她抿著嘴唇,腳步很快,一直到靈堂前才停下,然后對著遺照深深鞠了三躬,再支起身子時,眼圈頓時有些紅。
張述桐隨即恍然,不光是自己和路青憐的關系有變化,他們也不一樣了。
因為那晚抓捕盜獵者的事,若萍當初都開始“青憐青憐”地喊,不說一定成為了知心好友,但關系肯定比從前邁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