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關中的空氣已經開始變得有些燥熱起來。長安城外,灞橋附近柳林的柳條雖然一如既往的稀稀拉拉,但仍然掛在樹枝上的,卻也已經變得一片深綠。
長安已經是季漢法定的首都,所以進出的官員將士極多。因此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灞水岸邊,平日里來來往往送行的人不少。但是在今日此時,整個灞橋上行人卻是極少。
究其原因,當日是這里短暫的被一群侍衛給戒嚴了。
“大兄不要過于懊悔,這次的罰金妹妹已經幫你全部繳清了,請不要有什么負擔。經此一塹,大兄回了成都暫且靜心讀書一段時間。順帶在父親身旁好好盡孝。幾位兄長的仕途,妹妹會時刻放在心上的。”
“哎,小妹啊。當年父親就說我們兄弟三人比你差之甚遠。為兄開始是極不服氣的。現在看來,為兄真是蠢笨如豬啊。”
“妹妹到底是女兒身,現在已經嫁為人婦。一切所思所想,當然會以關家的利益為首。而父親的身體已經完全垮了,將來譙家到底如何,還是要靠三位兄長的。所以還請兄長切莫心灰意冷,一定要振作。”
“嗯。對了小妹,若是為兄這一次真的和那個張暉狼狽為奸,犯下大罪的話……”
“小妹一開始就對夫君說過。該殺就殺。若是大兄真的犯下重罪,小妹是不會為你求情的。因為求了也沒用……”
“呵呵……還好還好。”
“妹妹雖然對夫君說要秉公辦理,但對大兄的品德還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妹妹一開始就不怕大兄犯下死罪。”
“哎,雖說如此。但為兄到底還是接受了下面的人的賄賂。也因此不自覺的被別人給架空了。”
“呵呵呵,大兄。子豐在家里教導復兒讀《五蠹》的時候就說,任你官清似水,也難敵他吏滑如油。各級主官,都是外地人。去了那里,沒個一年半載連當地的方言都聽不懂。所以不得不倚仗當地的土豪、世家提供的副手幫助。便是那些清廉如水的清官都很難不被下面的吏員架空。更何況像大兄這樣平時沒有經歷過實際政務就直接出任一縣之長的?”
“……哎。所以啊,我大漢的察舉制也好,魏晉的九品中正制也罷。各地士子一出仕就任郡縣長官。怕是除了少數天賦異稟之輩外,大多數的郡縣,其實權都是被當地的吏員給掌控了吧?”
“呵呵呵,大兄開竅了呢。”
“這不是開竅不開竅的問題。為兄通過此事,卻是想明白了很多道理。許多時候朝廷的想法是好的,各級官員也愿意執行,但是這吏員……”
“嗯,小妹也跟夫君說過此事。夫君說,現在的蒙學還未到收獲的時候。以后會慢慢好起來的。”
“好吧。小妹,為兄這就出發了。老是待在這里,讓其他人過橋不方便,時間久了,那個常閻王恐怕連你都要彈劾了。”
“咯咯咯,大兄說的是。那個常閻王夫君都怕。”說到這里譙嬙走到橋邊折了一支柳枝:“大兄保重。”
“小妹保重。”
兄妹兩人揮手作別,譙嬙朝著長安城方向走了一小會,譙熙又催馬趕了回來。
“大兄這是要?”
“小妹。”譙熙的臉難得的羞紅了起來:“還請回去給那關子豐說一句。雍涼這邊的官員,其官風比我們益州差了太多。若是不嚴加管控,我益州這邊來的各級主官,難免會像愚兄這樣栽跟頭。”
說完這句話,譙熙立刻返身,催動胯下戰馬迅速的向南而去了。
“咯咯咯,還真是的,四十多歲的人了,說句肺腑之言居然如此的難為情。”
返回長安府邸的路上,譙嬙一改剛才面對譙熙時故作輕松的神情,兩道彎眉情不自禁的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