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余脈在魏興郡揚旗,對于晉國中央來說,是沒得選擇的:必須出兵將其鎮壓!
晉吳兩國,都不是穿越者執政的季漢。兩國的統治者從內心深處都不認為普通百姓是國家的倚仗,也認識不到泥腿子們的力量。所以,當關彝力排眾議,在六年前借著查處貪官的契機,派出司聞使在季漢各個主要縣城展開宣講,把國內外大事進行通報的時候。兩國統治者都對其舉動報以鄙視和嘲笑:到底是棗販子出身的下賤胚,完全不懂禮法。居然妄想跟泥腿子講道理。
可是現在這種局面下,司馬炎才明白,這宣講,其實是有好處的。
對于關彝來說,由于實行大規模宣講,所以季漢全國的輿論權不屬于世家,而是屬于大司馬府。就這次曹魏揚旗事件,關彝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向雍涼益三州百姓承認:是,以前曹魏篡了漢,現在我們卻支持曹魏的余脈稱王。為什么呢,此一時彼一時嘛。我們現在最大的敵人是晉國,能夠威脅我們大漢生存的也只有晉國。誰能給晉國添麻煩,我們就支持誰。要不然,等著晉國積聚好了力量來消滅我們么?晉國消滅了大漢,你們這些老百姓有什么好?三十稅一的政策變為五十畝征稅上限,未成年人的算賦口賦要加收,貪官污吏土豪劣紳要來欺壓你們,九品中正制回歸,你們將永世為奴……所以啊,我們不能讓晉國消滅我們,我們要不斷給晉國找麻煩。
這么一套宣傳堅持不懈的四五年搞下來,至少益州的老百姓們早就對大司馬府有了盲從心理。而晉國則被徹底妖魔化了。所以,這一次季漢政府一改以前把曹魏描述為十惡不赦的篡逆賊子的風向,反而公開的第一個承認了魏王國。季漢的百姓們一點都不覺得難以接受。
至于季漢政府內部,肯定有一些別有用心的官員,或者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還是大罵關彝毫無原則毫無底線。不過他們的聲音,誰關心?又有多少人能聽得見?
但是同樣的問題到了晉國,那就完全不同了。
晉國的百姓們只是負責耕田繳稅,保障老爺們醉生夢死的牲畜而已。他們又聽不懂人話,發不出人言。所以也不會對任何事情發表意見。
能夠稱之為人的,只能是晉國的士大夫們。
而晉國的士大夫分三種。
其一,沒事吃吃五石散,閑了就清談。說起來,當年李密出使洛陽,大談了一陣“貴無論”。此時的清談名士們,清一色的偏向貴無——不講實務,講實務的都是賤人。所以啊,曹魏揚旗不揚旗關我們屁事?俗!還是來選選今天清談的話題吧。
其二,張口忠孝,閉口節義的偽君子。這些人在聽到曹魏揚旗后是喊打喊殺聲最大的。
其三,實用主義者。裴秀、賈充、杜預、馬隆等人都是。在這些人看來,曹悌稱不稱王,也只能盤踞在上庸三郡。因為那里群山起伏,所以曹悌不稱王晉國要剿滅也很難。同樣因為那里地瘠民貧,曹悌稱王了他也打不出來。所以,最好是別理他——國家在雍涼大敗才剛剛過去一年,我們還有很多正事要去辦呢!
而這群實用主義者,現在掌控了晉帝國的行政權、財權、軍權乃至情報權。所以,雖然那群偽君子們叫嚷的聲音很大,但單要壓制這群家伙,還是不太難的。
可惜,晉國和很多王朝不一樣的地方在于,他的宗室力量非常強大!
前年和去年那場大戰,因為司馬望鈍兵不前貽誤戰機,因為司馬亮胡亂指揮導致襄陽失守。所以那時候司馬炎一口氣把所有坐鎮地方的親王全部召回,宗室們沒敢吭聲:那時候他們也怕萬一在戰場上到處失敗,晉國一下子就這么滅了怎么辦。
但是現在時間過去了一年,擁有大量地盤和人口的宗室們不滿意了:怎么回事啊,這個國家到底是姓司馬還是姓牛啊?我們這些風姿綽約,才華橫溢的宗室們怎么能長期靠邊站呢?
這次曹魏揚旗事件消息一傳開,宗室們,尤其是宗室里的年輕人們,全都興奮起來了:出兵!討平叛逆!既是身為司馬家的一員必須要盡的責任,也是抓兵拿權的好時機!
趙王司馬倫為首,義陽王、汝南王、平原王、瑯琊王等等,數十位親王集體上書,要求朝廷發動大軍討伐叛逆,非如此不能顯示晉帝國之正朔。如此強大的壓力,輕而易舉的摧毀了裴秀等人想把這件事壓下來的一切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