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主動給陛下你說不要援軍,可以把洛陽中軍機動起來開到其他地方的啊。像我這樣主動攬責的大臣還有多少啊?可是你呢?十萬中軍,兩萬親王衛隊,大半年了,傻乎乎的枯坐在洛陽。坐看孟叔時和茍道將在幽州的敗亡,坐看杜元凱在并州左支右絀。真是搞不懂啊?我們又不姓司馬!你們這些姓司馬的不幫忙也就罷了,怎么還盡添亂!
“臣隆奏報陛下,三月十二日,潼關城下之敵軍已全師退走……當今之局勢,并州戰線只能勉力維持,若要破局,當在幽冀。臣意,以大將軍(陳騫)為帥,十萬中軍北上,在冀州與姜伯約決戰,以大將軍之能,以中軍數倍于敵軍之勢,當可戰而勝之。如此,則幽平二州光復。之后出長城,抄襲敵主力之后路。則敵自會退走……若其不然,臣恐冀州、青州各地官員、世家,有雪崩之勢。如此,黃河以北當不為國家所有也!另臣再議,朝廷當從豫州再征召三萬兵員充實洛陽。之后以兩萬各王國衛隊補強至少傅麾下,以此與關子豐對峙……臣麾下現仍有兩萬三千余精銳,敵軍退走后,臣已命人修復關卡、城墻。臣以全族身家性命擔保,潼關堅固,便是敵軍全師而來,亦可保關隘半年無恙……今日之戰,乃是國家生死存亡之戰。臣一點赤膽,還望陛下明察。”
十三日的下午,馬隆的奏報抵達了司馬炎的案頭。
生于西元236年的司馬炎,這一年不過三十七歲。可是,此時的這位晉國皇帝,已經是兩鬢如霜,額頭溝壑縱橫,一副五十多歲的面容了。
看過馬隆的奏章,在心里稍稍舒緩了一口氣后不久。司馬炎的內心又迅速的涌起一股悔恨。但是這股悔恨又迅速的被另外一種憂慮所取代了。
和歷朝歷代的很多開國之君,都是在經歷了萬般磨難才創業成功不一樣。司馬炎這位開國之君簡直不要命太好:什么事情都是其祖父、伯父、父親給他干完了。他需要做的就是完成個儀式而已。
在這一點上,他比曹魏的開國皇帝曹丕都不如:魏文帝年輕的時候曹孟德的勢力還很弱小,所以曹丕早年也是真刀真槍在戰場上廝殺過很多次的。而且和司馬攸這種乖乖孩子比起來,曹丕的兩個兄弟曹彰、曹植可都不是省油的燈。為了在奪嫡之爭中勝出。曹丕經受的磨難和煎熬那是一點都不少。
總而言之,司馬炎這位皇帝早年走得實在是太順了。在一直依賴的父親去世后,又碰上了穿越者這樣的變態。所以,在屢遭打擊之后,已經變得極不自信,和早年刻意塑造的那種堅毅果決的形象比起來。猶豫不決、多謀少斷或許才是他的本性吧。
現在,馬隆把新的戰略放到了司馬炎的面前。這位皇帝當然很心動,但是也有極大的擔心。
“諸位都是國家的重臣,現在國家處于危難之際。難得孝興勇于任事,提出了這么一個方案。大家都議一議,看我大晉接下來該當如何?”
現在洛陽的頂層圈子里,已經公然的分為了兩派:齊王司馬攸為首,司馬駿、裴秀、賈充、陳騫、張華等人是一派。另一邊則是以外戚楊駿為首,和嶠、楊珧、邵悌等一眾從未上過戰場的文員。當然,這些人的力量和前一派比起來還是弱了不少,之所以能夠和齊王黨抗衡,那還是因為他們的身后,有著一群以趙王司馬倫為首的從未上過戰場的司馬家的親王們支持。
對于馬隆的提案,司馬攸等人當然是支持的。陳騫也明確表示愿意率軍出征去冀州與姜維扳手腕。理由很充分:戰局不利,其原因固然很多,但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我大晉本來力量就很有限了,還把整整十二萬大軍放在家里不動。這就好比一個身材力量都不突出的普通人,面對一個壯漢的挑釁,還主動捆起一只手來和對方對打。不被虐才是怪了。
所以,要扭轉戰局,必須把每一分力量給調動起來。這個時候就不要去考慮什么過多征兵對國家傷害很大的問題了。先把當前的難關渡過了再說。
按照中國的政治傳統來說,皇帝,以一人敵天下。所以臣子們是不能團結的。任何稍微有點水平的皇帝都會主動的培養臣子們的互相對立。但是司馬炎在這方面的拿捏度明顯沒有掌握好:臣子們是對立了,但是雙方積怨已久,已經成了黨爭的態勢了。
既然是黨爭,那就不是就事論事了。而是你贊成的我一定反對。既然你們齊王黨支持馬隆的提案,那我們楊黨(或者說叫趙王黨)那就一定反對了。
反對的理由也很充分:沒錯,現在潼關的敵軍是撤走了。但是你們看看現在關子豐打到什么地方來了?距離洛陽已經不遠了啊!再說了,現在上黨郡已經丟了。你們這時候去冀州大平原上面干嘛?等著對方從太行山上沖下來把你們全殲么?國家就剩這一支機動力量了,你們不把他們敗光是不甘心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