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穿越者,張洛倒不會對典賣田莊有什么心理負擔,但是這樣一個價格卻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三五百貫甚至更少的價錢,賣了田莊后怕是在長安買上一座尋常宅院都不夠。哪怕離開張家后他并不往長安去,這么點錢恐怕也不足以維持太長時間的生活。
至于說花上兩三年的時間逐步售賣,即便價格翻上一倍,對他而言也不是最好的方案。
他是希望盡快跟張家做出一個切割,尤其張家的政治危機要不了多久就會爆發,錯過這個機會他如果再想比較徹底的了結跟張家的關系,乃至于換個身份開始新的人生,勢必要更加的困難。到時候多賣的這點錢財,對他而言也就意義不大了。
既然變賣家產也達不到自己的期望,張洛便暫且放棄這個打算,旋即又想起剛才入莊時莊人們的表現,于是便又問道:“方才莊人求告,事情緣由究竟是怎樣的?”
“上巳節時洛南川流堰埭決堤不只一處,事后河南府雖然征召役力修補堰埭,但用工也分先后……”
丁蒼見阿郎總算關心起正事來,連忙擦一把臉上還未風干的淚水,將田莊眼下所面臨的困境講述起來。
原來之前洛南的河渠多處決堤,致使洪水泛濫。眼下又正值春耕時節,這場水患給洛南的農事耕作帶來了極為沉重的破壞與壓力。
河南府盡管在組織人員進行修復,但卻還沒有輪到他們田莊所在的三川鄉東部區域,而這一片區域又是決堤比較嚴重的地方,不只田地被毀,甚至多有人畜溺亡,只有盡快修復渠堰,才能阻止河渠之水繼續溢出,從而恢復農耕生產。
“莊上佃戶近年新登府冊入籍,每丁每年還要上繳官府一千五百錢的稅錢。他們除了租種莊田,并沒有別的營生,一旦無錢交稅,怕就要被官府捉拿為奴!眼下若救不及農時,就算莊上免租,他們也難自救。”
講到莊人們所面臨的疾困處境,丁蒼又忍不住嘆息一聲:“莊上營生雖然不只地租,但別類事項也需要做工,都是靠著莊人農閑時每月五日來做工幫補。如果這些莊戶不安,莊事也都要遭困。”
這時候,小廳外又變得嘈雜起來,原來是莊人們散去后如今又聚集回來。莊田被淹、難以耕作,眼下他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只能盼望著郎主盡快解決困難。
張洛這會兒也聽明白了,想要解決莊上這一困境,主要還是得依靠河南府派遣役力來修復渠堰。在洛南各處都要用工的情況下,問題解決的快慢就要看他這個莊園的主人面子大小了。
“可是我也不識河南府官吏,更不知該向何處打點。”
張洛自家知自家事,他在自幼長大的張家都乏甚面子可言,出了張家更是查無此人,也實在不知道該要如何解決困難。
一旁的少年丁青這會兒開口說道:“奴已經打聽一番,掌管洛南修堤是河南府錄事周良,日前阿郎落水,正是這周良著人撈起,算來還救了阿郎一命。若往登門道謝,順便提及這一樁小事……”
“這些事情本不應勞煩阿郎,不過老奴這副模樣登人家門實在唐突冒犯,莊上更沒有體面莊客能為差使。”
丁蒼也一臉尷尬的說道,他身為一個昆侖奴,就算得了主人信任打理莊事,但在外人眼中還是蠻夷賤種,代替主人外出交際,或許就會被人誤以為是輕視羞辱。
“既是救命恩人,哪怕沒有此事,也該登門致謝。回城后我便去這周錄事家中拜訪,你們先準備一份能彰顯心意的禮物。”
張洛想了想后便點頭說道,他不是死讀書的孤僻性格,也并不怯于交際,在后世甚至還幫導師爭取和接洽課題資金,雖然主要還是靠的導師學術地位,但自身的交際能力也得到歷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