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權勢地位的人就不配為先人盡孝嗎?
張洛絕不茍同,他認為任何人只要誠意足夠,都應該獲得這樣的機會,而且他也愿意盡自己一份力來滿足這些人的訴求!
甚至于,他還可以嘗試在碑志中埋下一些后世的文字梗,讓這些碑志一旦面世就能成為網紅作品,其家世事跡也能獲得更加廣泛的傳揚,效果又比什么當代名家所寫要好得多。
很短的時間內,張洛不只堅定了自己要代寫墓志的念頭,甚至還給自己做了一番能夠抵消負罪感的心理建設。別人是替天行道的綠林好漢,而他則將要化身劫富濟貧的翰林義士,大家都肩扛道義、盜亦有道!
周良父子自是不知道張洛如此豐富的心理活動,看到他雖然表情變幻不定,但卻一直沉吟不語,周良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對方乃是名門貴公子,且知恩圖報、折節下交,提出一點小問題,自己這里卻不能給一個滿意的答復,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所以周良在思忖一番之后,便又開口說道:“眼下府中尤重保障新括籍戶的耕業維持,郎君可命莊人就鄉訪聚,讓這些民丁入府謁告。府中有錄此事之后,我便可先調使一隊役卒前往修復渠堰。”
雖然張洛已經有了搞定徐申請求的法子,但在聽到周良所說的變通之法還是有些好奇,于是便又忍不住發問道:“這又是何故?難道那些舊有的籍戶便不需要操持耕業了?”
“這倒也不是,只不過朝廷近年來屢推括田括戶。河南府擴戶則可,括田則見效不大,新括之戶無田可授,舊有之戶則多豪強蔭庇、不稅之家。新登之戶雖然租調暫免,但總能收得一份丁稅,若因失業,連這一份丁稅恐怕都要失去……”
聽到周良的講解,張洛又想起來自家莊人們的情況,心內便漸有了然。
朝廷為了擴大稅源,所以推行括戶括田,為了誘使逃人歸籍而開出比較優惠的條件,免除幾年租調,只是每年收取一丁一千五百錢的稅錢。這一條件固然還算優惠,但前提是編戶的同時也要授給田畝。
河南府人煙稠密,括戶工作成效卓著,但是在括田方面卻遭遇了困阻。因為洛陽周邊多有權貴豪強把持大片的田產土地,括田的阻力實在太大。括上來這么多戶但卻沒有相應的田畝可授,那局面自然就尷尬了。
就拿張洛自家來說,他那田莊還是武周年間得賜,自此后便消失在了官府籍簿當中,朝廷在這兩百多畝的土地上收取不到任何的地租。而他家莊人雖然成了在冊的籍民,但是因為官府無田可授,只能繼續租種他家的莊田。原本的佃租關系沒有改變,只不過那些入籍的民戶除了佃租之外還要承擔一份稅錢。
現在官府就是想方設法保住這一部分新增稅戶,一旦這一部分稅戶再流失掉,朝廷追究起來自然要遭受重罰。
明白了這一情況之后,張洛也不由得暗嘆一聲,眼下還是繁華的開元時期,地方行政已經多有積弊。等到更加癲狂的天寶時期以及之后的安史之亂,情勢必然會更加的艱難。
不過眼下他的無權無勢,連自己都多有困境難以解決,對此也只是喟嘆幾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