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寶聽到他這么說,也不由得長嘆一聲道:“人心如壘,確難攻破。張公子所憂,也是人之常情。某今入市,前后擲錢逾億,本為宣告于河洛父老財力充裕,重金置此必為長計,一定會用心經營、絕不輕易舍棄。但卻反而增添了旁人的疑慮,市井閑人不乏惡言我費使大錢、必圖巨利,所計絕非柜坊抽傭那區區小利……”
他這段時間也的確是憋悶壞了,此番長安到洛陽來置業,上下打點加上各類明面上的開銷,前后已經用去了將近十萬貫錢,饒是他家財雄厚,如此巨大的投資也讓他倍感壓力。
尤其還有洛陽當地那些經營柜坊、質庫之人聯手對他進行擠兌,又招募市井無賴在市中捏造中傷他的流言,更讓他的柜坊業務遲遲不能打開局面,深感強龍難壓地頭蛇。
張洛聽到王元寶的訴苦又是一樂,怪不得自己剛才所問讓他那樣敏感,原來已經是飽受流言困擾了。
他倒不會擔心這柜坊倒閉讓自己存的錢化為烏有,畢竟對方投入了這么大成本,可見對此也是期待頗高,就算是一直經營不善起碼也得撐一段時間再倒閉。
自己那點錢又不是要在這里存上三年五載,只不過是為了近日在南市采買方便才存一存。
于是他便又說道:“我今確有一筆錢帛需要暫寄柜坊,只是需要分批入寄,到時或零取、或整取,如此出入要如何計傭?”
“如此公子真是來著了,別處柜坊錢帛入柜便開始計傭。我家店中不依本錢多少,以出計傭。”
柜坊也算是比較新興的行業,想要作此經營必須要在鬧市之中有著固定的營業場所和存儲錢帛的邸店貨倉,單單這一條件就決定了從業者只能是資業雄厚的豪商與地頭蛇,而需要這一服務的往往是攜帶大宗財貨、不便出入的客商。
因此柜坊在經營中便處于絕對強勢的地位,收費也非常的高昂。一般錢入柜時,柜坊便會預先扣除一部分服務費,一百貫入庫可能只有九十多貫,等到提取的時候再扣除一部分,進出便要被盤剝兩次。
王元寶這柜坊為了吸引客人存錢,入柜不扣傭金,等到提取的時候才會按照提取的金額扣除傭金,收費可謂是非常的合理且具有人性化。
張洛也算是對古代金融業進行了一番初探,了解一番后便決定將錢暫且存在王氏柜坊中。
他先留在這里,安排丁青帶領柜坊的車馬奴仆前往城外取錢。扣除了之前購買香藥的部分之外,還剩下一千六百多貫,張洛便將一千五百貫存入柜坊,剩下的百十貫則留作日常花銷。
王元寶自然不知這家伙是個空心大老倌兒,聽到首批入柜便有一千五百貫,心里也非常的高興,為了彰顯一下自己的能量,便又笑語說道:“公子錢帛入此柜中,便以書契、銅契、密語為憑,可以任意存取。無此三者憑證,雖官府緹騎來問,不能入也!”
他見這張公子雖然臉嫩,但卻談吐不俗,顯然是官宦子弟,但即便家世再好,只要家里還有長輩,也不會將如此大宗的錢帛交付晚輩處置,非常大的一個可能就是這筆錢不干凈,諸如贓款之類。
張洛聽到這話后眉梢也是微微一揚,心里也猜測這王元寶想必不是一個簡單的商賈,背后必然有著官面人物作為靠山,否則哪來的底氣做出這種保證。
從南市到張洛寄存錢帛的感德鄉往返要兩個多時辰,張洛午后入市,在南市游逛一圈后才又來到王氏柜坊,若再等上兩個多時辰必然已經天黑,得到明天才能辦好錢帛入柜之事。
不過王元寶見張洛無意在此留宿,便也安排一仆員快馬隨同前往,將錢帛盤點完畢即歸來奏告,運送事宜交由其他仆員進行即可,這樣便可以提前完成入柜的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