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時間已經進入了四月,張洛也不清楚張家的危機是具體哪一天爆發,穩妥起見,英娘母女便先留宿田莊中、不再回城。至于張洛因為有他大姨武惠妃送的這一匹御馬坐騎,出入倒也方便。
在田莊中略作交代后,張洛便又快馬直奔感德鄉的周良家中。當他來到這里時,周良也恰好在家,模樣相較之前既黑且瘦,而且還滿臉的倦色。
“河南府事這么繁忙?周錄事還是要注意休息啊!”
張洛望著迎出門來的周良,忍不住開口勸告道。
“事情倒是不少,只是繁而無用,勞累之余,更增苦悶。”
周良聞言后嘆息一聲,眉眼間在疲憊之余又添了幾分郁郁之態。
因為近日調養得宜,周夫人身體也有所好轉,已經能夠下地行走,也被兒子攙扶著站在院里迎接張洛,聽他兩人對話后便對張洛說道:“還請郎君勸一勸這癡人,多少朝堂公卿都難能料理清晰的事情,憑他九品錄事又能怎樣?”
“事若可為,義不容辭,事若艱辛,量力而為。我能聽一聽,周錄事是為何事憂愁嗎?”
待到入房坐定下來,張洛便望著周良笑語問道。
周良聞言后便翻出幾大卷的文書擺在案上,又對張洛沉聲道:“郎君應知近日我巡視洛南河渠堰埭諸事,一番走訪下來,只覺觸目驚心。洛南川野、多遭竊占,豪強之家、侵田霸水,白丁小戶、多無私產。
今春溝渠決堤,皆因私設堰埭以致淤泛,而今態勢未減,反而更甚。至此初夏,天仍未雨,旱情已經初露端倪,豪強爭相設堰,一旦入夏雨豐,洛南必成汪洋……”
洛南土地兼并嚴重,連帶著水利資源也都被豪強把持,他們在春夏無雨的時候加強蓄水的力度,甚至引發山洪爆發。
但是隨著旱情越發明顯,他們非但不作反思,反而更加緊蓄水,修造了更多攔截水渠的堤壩,大大破壞了洛南原本的河渠水道。如果入夏后不旱反雨,那么洛南這些河渠將徹底喪失導流泄洪的能力。
“偌大河南府并下屬諸縣,難道對此險情全都視而不見、由之任之?”
盡管這事跟張洛沒啥直接的利害關系,但是在聽完周良的講述后,還是忍不住發問道。
周良從這些文書中找出一卷寫滿了字的紙遞給張洛,并嘆息說道:“這都是當河渠要津設置堰埭碓硙的人家,郎君覽后當知為何難管了。”
張洛接過這張紙來一瞧,臉色也是不免變得嚴肅起來,如果不是周良先點明了這名單的含義,他怕是還要以為是什么朝會名單。只見這名單上到親王公主、下到文武百官應有盡有,甚至就連他們張家以及張家的姻親也都赫然在列。
原本張洛還覺得周良當著自己的面說這些,多少有點指著和尚罵禿驢之嫌,畢竟他在洛南也有做田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