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垍見到那將領還能進行有效的溝通,繃緊僵硬的神情才略微一緩,又快步走到母親身邊來低聲恨恨說道。
元氏看看這個兒子,嘴巴張一張也沒說什么,走回堂內后又對眾族人說道:“令公忠勤為本、內外俱知,或遭小厄,不足為懼。事或一時難了,你等也各自寬心,收聚各自舍內人員,不要驚鬧,不要失言!”
聽到燕國夫人這一番話,堂內眾人也都略微安心下來,然后各往親眷、主人身邊去靠攏。然而正在這時候,張均夫人鄭氏身邊突然響起一個稍顯突兀的呼喊聲:“六郎不在、六郎不在這……”
“噤聲!”大府掌事張固眼疾手快,入前掌摑這名喊叫的仆婦。
元氏也皺眉凝視著鄭氏,低聲斥道:“不會教人,就少留身邊使用!”
“是妾管教無方,請老夫人容后發落。”
鄭氏白了一眼被掌摑的蘇七娘,又向燕國夫人欠身道,旋即便又低聲道:“只不過,這些軍士氣勢洶洶入門來,稍后想必也會盤查族人缺誰。難道還要為了掩飾那孽、那小子,給家人更添過錯?”
“問時再說!我夫我子俱系刑司,若必不得赦,索此小兒又何益安危?”
元氏口中低語道,她見鄭氏眉眼間還有些不服,便又輕聲道:“就算滿門遇難,也要留一二人收殮骸骨,合家共一大冢,總有一抔土是添加你身!人情是網,他不害你,你何必要撕裂扯斷!”
鄭氏聽到婆婆言中有怒,便又連忙垂首應是,只是當看到凄凄惶惶傍在自己身邊的兒子張岯時,心中又不免怨念滋生。就算要留一二人,憑什么不能是她的兒子?她自有所出,又何勞旁人施舍一抔黃土?
眼下全家受難于此,偏那孽種為給其亡母造碑而僥幸于外!
鄭氏想到這里便越發憤懣,乃至于又想起年前術士批命的判詞,再聯想當下情景,心中對此便越是篤信,不免暗恨自己之前還是太過仁慈,若早橫下心來除掉孽種,可能家中這一場劫難都能消弭于無形。
人在身處逆境中時,思想本來就容易偏激極端,而且鄭氏對那庶子本就心存成見與敵意,這會兒便越發的心意難平,趁著家宅被搜查一番、族人們又被遣還各處后,她便又召來蘇七娘耳語一番。
“這、這不妥罷?方才老夫人還說……”
蘇七娘聞言后頓時面露難色,而鄭氏則皺眉低斥道:“闔家百數口,誰不想活?你不聲張,她知是誰告發?況那孽種本就是一個招災的厭物,若能趁機了結了他,家人反能轉危為安!你常說你兒想覓一官事,此番事了,給你安排。”
“這、這,多謝主母恩典。”蘇七娘聽到主母心意已決,她也不敢再推脫,況且聽到回報還算可觀,當即便橫下心來點頭應道。
中書令張說為御史大夫崔隱甫、御史中丞宇文融和李林甫共同彈劾,其家宅也被金吾衛將士團團包圍,相關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全城。
張洛在城南康俗坊外察覺到情勢不妙后便打馬一路北行,當其跨過新中橋來到洛水北岸時,甚至已經依稀可以聽到道中行人議論張說相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