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從洛陽跟隨而來的阿瑩等人,張埱又從長安家中挑選男女仆從七八人,一行十幾個駕著車馬便從長安啟程,往洛陽而去。
然而當一眾人行至中途,卻突然天降暴雨,他們只能就近留宿于潼關附近的桃林驛。
開元十四年開春伊始便天旱少雨,這情況一直由春入夏,以至于河南河北廣大區域都爆發旱情,農事也大受影響。
于是朝廷便派遣御史中丞宇文融、太常少卿張九齡等大臣分祭五岳四瀆,諸使方出便天降暴雨,各方深受旱情苦害的百姓自是歡欣不已。
然而或許是剛剛完成封禪的大唐帝國天人感應過于強烈,這暴雨降落下來便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很快便諸方河川暴漲泛濫,河南、河北的大旱很快就轉變為嚴重的洪澇災害。
連日暴雨傾盆,道路泥濘不通,張岱一行便也被阻攔在了從長安返回洛陽的崤函道中。而他們所投宿的桃林驛,很快便也擠滿了東西過往行人,其中也不乏與張岱一樣擔任挽郎、想要返回洛陽之人。
因為擔任挽郎,張岱也從長安有司領取到供返程使用的驛券,得以借宿官驛,否則怕是都不好住進人滿為患的驛站中。
大雨從六月中下旬一直持續到七月中,當中偶有停歇,但又很快接續上來。驛站中空間有限且環境嘈雜,張岱他們停在外間的馬車甚至都被暴雨積水給沖走,足見這雨勢之大。
望天憂嘆也無補于事,張岱索性靜下來心來,偶或與幾名滯留途中的挽郎談論時事,更多的時候則留在房間中,翻閱他爺爺給他挑選的那些書籍。
他固然不喜歡埋頭苦讀,但現在困留途中也做不了別的事。而且將來要參加科舉的話,必然也要掌握這些基礎的經義知識。他爺爺大概也猜到他的基本功不過關,所以給他挑選的書籍中就有不少基礎的經典書籍。
人在專心用功的時候,時間也是過得飛快。等到進了七月中,纏綿多日的大雨總算漸漸停歇下來,天空中再次出現了太陽,留困多日的旅客們也都紛紛踏上行途。
包括幾名挽郎,也都來向張岱告辭上路。他們這么急于返回,估計還是想活動一下,希望能夠獲得一個滿意的官職。挽郎雖然事畢即授,但還是有許多門道可走,能夠解褐何職,同樣區別不小。
張岱也沒打算通過挽郎出仕,對此倒是不急。而且他們一行人員、行李都不少,交通工具都被沖走泡爛,一時間倒也不好直接上路。
不過這些人急急上路也沒什么用,很快前方又傳來消息,從陜州到新安一路因為連日暴雨,以致山洪爆發、河水泛濫,車馬不通。那些人離開桃林驛后前行不久,便又只能在途中停留下來。
但這些人的離開,總算是讓擁擠多日的驛站又變得寬松起來,張岱也得以挪到一座獨立的小樓中暫時居住,丁青則又帶幾名仆從往長安方向去,搞幾輛馬車等到路通后繼續上路。
雨后的庭院頗為清新,驛卒們清理著之前被暴雨灌滿的荷塘,荷塘中的殘葉敗花被打撈出來,不復之前的狼藉。連續兩天的陽光明媚,塘中又有新的荷苞挺秀出水。
張岱穿著一身寬松的衣袍,靠在閣樓窗前,一邊誦讀抄寫著經義,一邊向下俯瞰盛夏荷塘的美景。
阿瑩從外端著一碗酪漿緩步行入,小心的將杯子擺在案旁,見到硯中墨跡半干,素手捏起墨塊便要再作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