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聞言后便暗嘆一聲,唐玄宗就是那種很樂意給人以暗示與營造各種假象,從而達到操控人心的目的。
外朝臣員且不必說,內宮之中被其玩弄最狠的莫過于武惠妃,拼盡半生都在追逐一個遙不可及的美夢,到最后不過是唐玄宗防范和打擊幾個壯年兒子的工具而已。
親蠶又不是什么諱莫如深的事情,沒有皇后那就不舉行。結果還要在內宮之中煞有介事的營造一個閹割版,這就說明唐玄宗根本就沒有誠意。
說到底,他這是敬畏上天,拿武惠妃做個工具人來欺天!
道理很簡單,一個皇帝連皇后都沒有,連基本的一個家庭陰陽協調都做不到,你來封禪告成,不荒謬嗎?
大概皇帝是將這一場災害當作蒼天對自己的警誡,所以才讓宮人們在宮室中育蠶。他又不值得為了心中這一份憂恐真的冊立一個皇后,所以拿武惠妃出來應付一下。
牛貴兒等宮人們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大概還做著惠妃做皇后、他們也雞犬升天的美夢,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引著張岱在宮室內穿行。
內苑是皇帝家眷所居,終究內外有別,若是宮中嬪妃親屬常日求見,并不許直入嬪妃殿院,在大內陶光園附近有專門的迎見場所。
不過如今惠妃雖然只是被當個工具人,但在內宮中也是聲勢正壯,牛貴兒徑直將張岱引入到宏徽殿的后殿相見。
在行經陶光園渠池環繞的一處宮苑時,張岱見到比他先一步入宮的韋堅正站在這里在等候什么人的接見,但他也沒有細瞧,隨后便被更往內引去。
“六郎,向這里來!”
上方傳來喊話聲,張岱循聲望去,便見到他大姨武惠妃正身穿一襲大紅作底的彩裙,站在高高的閣樓步廊上向他俯瞰招手,遠遠望去竟像一個青春正好、活力十足的美貌少女。
他闊步來到閣樓上,武惠妃還在外間步廊閑走欣賞著御苑秋景,張岱自然不敢那么放肆的走出去,真要臨高眺遠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挖都挖不出來。
惠妃見他止步于內,便笑語道:“兒郎確是端莊,不是孟浪之人。”
她命宮人在北面的步廊上架起帷帳,視野只局限在陶光園一隅,再將張岱召入進來并笑語道:“到底是燕公親傳的得意少徒,略一出手便驚艷人間。
你府試之作圣人近日都多有吟詠,直嘆詩賦俱佳,不要說區區一場京兆府試,近年朝廷貢舉所得詞學之才,無有勝此者!”
“如此贊譽,實在愧不敢當!”
張岱聽到這話,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的,無論他心里有再怎么狂野的打算,當下最重要的任務還是要刷皇帝的好感,好感度刷起來,回報自是非常驚人的。
他走進帷帳中先向惠妃作拜道:“孩兒歸來忙于應試的私事,沒有及時來見,還望姨母見諒。今日來拜見,既謝還贈阿母遺產,也是告所付前事,今番西去宮禁甚嚴,憾未能見到表弟等……”
“之前發生那種亂事,見不到倒也不意外,是我失慮了。此番不見也不必遺憾,來年總有長聚之時。”
武惠妃聽完這話后先說了一句,然后又望著張岱嘆息道:“你耶張舍人或是忠君體國、不存隱私,但以兒郎資業獻上取寵終究還是太苛刻了。天下誰家不需衣食本業?
我孩兒已是辛苦多時,安忍奪業薄之?若家國計謀因此區區資業不得伸展,我不敢阻。若未,那我必不答應!”
張岱聽到這話后是真感動,跟他大姨對他的體貼關懷相比,他老子簡直混蛋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