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圣駕東巡,諸皇子年壯者都相隨東來,忠王乃是當今圣人第三子,且已納妃出閣,自然也從駕至此。
洛陽城中并無諸皇子宅邸,太子從駕于禁宮側苑,慶王、忠王等并各自家眷則安置于皇城西側的上陽宮中。
近日六宮婦人在武惠妃的帶領下育蠶于宮室,諸王命婦也都在列,忠王妃韋氏也因此入宮育蠶。恰逢其兄韋堅因罪外貶,不日便要離都,忠王妃便乞于大內相見告別,這才有了張岱入宮看到的這幾幕人事。
在與兄長話別之后,眼見親人將要流貶遠方自己卻無力相助,忠王妃在返回大內時心正傷感,行至此處忽然受武惠妃宮奴所召,她也不敢怠慢,匆匆往武惠妃所在的宏徽殿而來。
張岱乃是外臣,入宮來看他大姨也就罷了,卻不方便隨意觀望其他內宮命婦,所以早在忠王妃到來前便退入殿側一處房屋中坐定下來,聽得到外間動靜,卻看不到具體情形。
“妾拜見惠妃。”
登殿之后,忠王妃便向武惠妃見禮道。
她心內還有些緊張,因為內宮中針對惠妃還有許多傳言,首先自然是說惠妃寵冠后宮、很有可能會在來年就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另外還有說惠妃當年曾受武太后所傳馭人術,另有其他種種神異之法,甚至就連子息之夭都與武太后舊年依稀相似。
總之真真假假分辨不清,也讓武惠妃身上籠罩著一層非常神秘又讓人敬畏的色彩,讓人不敢觸之忤之。
武惠妃坐在殿上居高臨下望著忠王妃,口中沉聲道:“諸命婦宮人都在前苑專心育蠶,忠王妃入此何事?”
“啟稟惠妃,妾、妾之家兄新獲外職,不日便要外出,妾兄妹情深,故邀入此相見。前苑育蠶事,妾亦不敢誤,匆匆話別后便即刻返回。”
惠妃聞言后便冷哼一聲,繼而便明知故問道:“你所言的兄長,是日前官居吏部員外郎的韋堅?”
忠王妃聽到惠妃對她家事這么了解,便也連忙點頭應是。
“你兄韋堅事跡,我有聽聞。他判事于選司,卻處事不公,違規授燕公孫卑官、意圖加害,并鼓噪選人喧鬧諸司、要害人前程,有沒有這類事?”
忠王妃自聽出武惠妃語氣不善,臉色都隱隱有些泛白,只能垂首輕聲道:“妾入侍大王以來,家事便少有問,朝廷事更加不敢多問。惠妃所言,妾也不知……”
“奸猾!你若不知,那你兄入宮與你言何事?你不知,我今日便告你,燕公這位賢孫,是我同宗長姊之子。你兄自謂名族皇親、放膽欺之,今遭朝議共逐,亦其罪有應得!”
武惠妃鳳眼一瞪,毫不客氣的指著忠王妃喝問道:“外朝事,內宮婦人不宜多問,但內宮事總可問得。你今凄怨于形,是忿朝廷處置不公?”
忠王妃乃是養尊處優的名族少女,即便入侍名王也是閱歷仍淺,惠妃又兇名在外更加讓她敬畏,此時聽到這詰問幾乎都要哭出來,直接頓首于地泣聲道:“妾不敢、妾不敢……只是傷于分別,不敢懷怨、”
“最好是如你所言!哪怕是心藏怨忿,你也好好收住、不要外露!宗家擇你作婦,欣賞的是一份謹慎嫻靜的教養能宜我家室,若因外間的親屬有失管教、作亂人情,受害的只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