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融一行一二十人,各自服綠著緋,再加上各自的隨從足有上百人之多,過了天津橋后便沿天街一路南行。哪怕在這熱鬧非凡的定鼎門大街上,也是非常醒目的存在。
策馬行在隊伍最前方的宇文融也很享受這種前呼后擁、備受矚目的待遇,其馬前甚至還有一名綠袍官員疾行為之牽馬導引,讓宇文融不需要自己操控坐騎,可以放心的和左右從人高談闊論。
“那綠袍馬奴是誰?”
張岱抬手指著那給宇文融牽馬之人,向一旁的李憕小聲問道。
對方身著綠色官袍,起碼也應該是七品官,今卻甘心眾目睽睽之下給宇文融牽馬,也實在是豁得出去。
“那是監察里行高琛,以門吏見舉,當然要恭侍恩主。”
李憕聞言后便微笑道,轉又嘆息道:“宇文中丞久事憲臺,而今憲臺群舌多其所擢,的確是有失秉直行事的作風。就連之前素以強直著稱的崔大夫入臺之后,行事也兼柔起來。”
開元九年宇文融以監察御史而奏請括戶括田,自此便開始了其人一路高升的進程,雖然過程中身兼多職,但也一直擔任著御史臺的本職,從監察御史到殿中侍御史、繼而侍御史,一直到如今能夠通判臺事的御史中丞。
所以宇文融的升官歷程就是深深的扎根于御史臺這一監察機構,然后不斷的通過各種使職來進行職權的擴張。
里行就是指的編外的非正員,監察御史里行盡管不是正員,但也屬于言官,如今卻給宇文融當馬夫,由此可見宇文融在御史臺氣焰之囂張。
所以說什么以人為鏡,大部分情況下也只是一句空話。張說在栽個大跟頭之前也是這么囂張的,宇文融前腳斗倒張說,后腳驕狂更甚。后來裴光庭拜相并兼御史大夫,宇文融立即便被干倒。
張岱這里感嘆著天狂有雨、人狂有禍,一行人沿天街南行一大段距離后便向西轉,往宇文融家宅所在而去。
宇文融的家位于天街西側的明義坊,在行入坊門之后,他突然向后招手道:“張六郎,到這里來!”
張岱見狀后便策馬入前來,大概是時過境遷,宇文融也不再將張說視作政敵威脅,望著張岱的眼神也顯得和氣一些。
他等著張岱上前便一起策馬入坊,坊中有一片占地近百畝的湖澤位于西北側,在這湖澤的東北角有一片占地不小、屋舍眾多的院落。
宇文融指著這院落對張岱笑語道:“這是東都左教坊,你洛下少徒想必熟悉。張六郎時譽鵲起后,內中伶人時常唱你聲辭。青春少年,俊朗出眾,才藝非凡,仕女傾心,這難道不是諸位少時的夢想?”
眾人聽到這話后也都哈哈大笑起來,張岱聞言后便也笑語道:“人間熟客誰無少年之時?往代少年又有幾人能夠勢比中丞?余小子雖然正趁青春,從游宇文中丞后心甚傾慕,知丈夫志向所指。”
交際場上只要不是殺父奪妻之仇,總也有淡化的一天,宇文融聽到張岱這番話,也不由得大笑起來:“過譽了,過譽了。我比小子誠是先行,但較你祖父張燕公卻還是晚輩,仍需求進,不敢當燕公之孫志向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