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來到前堂,便見一個身著時服、年紀與自己老子差不多中年人正立堂中等候,想來便是前來造訪的姚弈。
“未知姚夏公大駕光臨,戶中親長俱有事外出,舍下唯小子一人。招待不周,請姚夏公見諒。”
張岱走進堂中去,向著對方作揖說道。
姚崇有三子,長子姚彝、次子姚異俱其原配夫人劉氏所出。劉氏在垂拱年間便早逝,之后姚崇又續娶滎陽鄭氏女,生下了少子姚弈。
姚崇梁國公的爵位自有長子一系傳承,少子姚弈也因父功而獲封夏縣公,所以張岱以此稱之。
“張郎不必多禮,今日登門正為來訪張郎。”
姚弈也向張岱走來,他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又對張岱說道:“戶下小子獲咎之后歸家言事,才知日前竟因一時之意氣而結怨張郎。知此事后心甚不安,所以冒昧登門來向張郎道歉請恕。”
張岱聽到這話后自是一奇,他固然有要報復姚閎的想法,但現在卻還沒來得及,還打算將救災物資送出洛陽之后,轉回頭來再處理這一樁舊怨。怎么聽姚弈這么說,似乎姚閎那家伙現在就倒了霉了?
不過聽姚弈將雙方仇怨說的這么輕描淡寫,張岱又微微皺眉,他略作沉吟后便開口說道:“姚夏公想是說的河南府姚功曹,他今遭遇何事,我的確不知。
但姚夏公若言前事只是一時意氣而結怨,那姚功曹所言恐不盡實,又或者姚夏公所謂意氣太兇邪了一些。若非小子僥幸、歷事無傷,今日恐怕已經不能生立于此、接待姚公了。”
姚弈聽到張岱直將兩人仇怨歸結為生死之仇,臉色也是頓時一變。
他沉默片刻后便又說道:“昨日此兒為刑司所究,因其日前使出朔方、途中擅取官牧馬并食料,流為嶺南曲江尉。
是兒違法,誠是令家人慚愧蒙羞,但也已經恭受國法的制裁。唯獨人情上還有舊怨難消,讓人不安。
是兒父、祖俱無,幼失管教,并不如張郎這般有恩親朝夕教誨、教養得宜。行事有所差錯,而今也是悔之不及。
幸在張郎無受所傷,錯已鑄成,理當有償。我今登門也是想請問張郎有何訴求,一定盡量滿足!”
說完這話后,他更向張岱深揖為禮,舉手過頂。
張岱自然不敢倨傲的受此一禮,他錯步走到一邊去,心內也在暗自思忖。
聽到姚閎此番獲罪是因為前往朔方途中擅取官牧之馬,張岱大約猜到此番是誰在出手了。不過這王守貞倒是挺沉得住氣,沒想上次送馬時那么張揚,甚至自己都是等到苦主上門都才知道有這么檔子事。
他再看姚弈這一臉誠懇的樣子,心內也不由得冷笑一聲。
他不相信姚弈現在才知道姚閎做的那些事,就這小子從左拾遺位置上被趕下來發配到河南府去,可能就是姚弈斡旋爭取的一個結果。
對方之前不來道歉,現在卻來,顯然也是因為察覺到被王毛仲出手針對的原因,擔心若再不作表態,可能會遭受更猛烈的打擊報復。
由此也可見王毛仲的威懾力不是蓋的,姚崇的兒孫們不怕得罪失勢的張說,但卻怕遭到正當紅的王毛仲的惦記。
意識到這一點后,張岱也懶得再跟姚弈繼續掰飭,他對姚弈說道:“姚夏公這一份周謹持家、呵護少徒的心懷讓人感動,若只尋常之事,我也想要成全姚夏公這一份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