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們雖然深受帝王恩寵,官達三品者便有數十人之多,但他們的職權范圍卻遠不及外朝那么廣闊,無非宮苑之內圍繞著帝王嬪妃那些事情而已。
掌管內庫的財證券因為事涉內庭一應開支,自然成為內朝的核心權力,如今多出來一個供給皇子皇孫們日常用度開銷的庫使之職,自然令人覬覦。
高承信二十多歲便已經官達五品,可見是深受其養父高力士的信任,但若想謀求這一個維城庫使的職位,仍然不夠資格,甚至高力士能不能爭取得到都還在兩可之間。
聽到高承信這么說,張岱也意識到太監們內部的競爭也是蠻大的,卷不動的自然就會被淘汰。
長壽寺最核心的業務就是質庫,看高承信這架勢對此已經是勢在必得,以增加己方的籌碼。
不過張岱目標也不在此,他想要的是長壽寺這個在民間頗具影響力的殼。而且他本身要經營的就是新的業務,對于舊有的東西能保留多少倒不是很在乎。
所以他也得弄清楚高承信準備把長壽寺壓榨到哪一步,真要事情拖到太久,他不如干脆換另一個目標。
于是他便又嘆息道:“長壽寺都下名剎,淪落至此委實讓人惋惜。我家中還有親長于此禮佛供奉甚多,卻沒想到只成就了這些僧徒們的聚斂之心,全無事佛誠意!我想請問十六兄,這佛寺還有繼續維持的機會嗎?”
“我只是為職事所催,求財而已,又不是要毀寺滅佛。真要把這都下名寺給作弄得維持不下去了,反而會受人詰責。所以眼下也只是因此一事系留施壓,不敢過分的用強逼迫。”
高承信其實也有些頭疼,他現在維持著對長壽寺的施壓其實自身也承受了不小的壓力,既有來自競爭對手們的掣肘,也有都下那些供奉長壽寺的權門的問詢。
現在他是抓住長壽寺群僧不習佛經這個根本性的錯誤,才得以鉗制住這寺廟,可如果真搞到寺毀人亡,他必然也難免要遭受群徒攻訐。
眼下問題就僵持在了長壽寺群僧仍不甘心將長壽寺的質庫拱手相讓,滿城尋找買主,還妄想將之變現折錢贖罪,大概還幻想著能留下一部分資產等著風頭過去、東山再起吧。
張岱本以為高承信對長壽寺已經手拿把掐、生死都在其一念了,結果聽這意思似乎還有點騎虎難下,這家伙手法也有點不行啊。
這件事當中的內情以及高承信所需要顧忌的人和事,他倒沒有盡數了解,但是現在高承信手里明顯抓著一張王牌居然不會打,也是有點搞笑了。
“我雖然并不精研佛法,但亦知沙門諸宗各有淵源傳承,各宗禪師亦皆以弘佛傳法為己任。長壽寺舊傳佛法不精,與其承此舊弊勉強修補,不如從頭革新!傳帖都下諸宗長老,但有勇毅者敢于擔當革新這一佛門道場者,皆可前來應募!”
張岱雖然不識佛法,但卻知道唐代佛教是分為許多流派的,像是玄奘法師創立的法相宗,他爺爺的好友僧一行則是密宗領袖。
禪宗還有南北之分,武周年間北禪宗首領神秀入洛,武則天甚至還跪拜相迎,以及傳承方便法門而著稱的凈土宗等等。
這些佛教的流派彼此之間也是競爭激烈,有的法統傳承不利直接滅宗滅法。
就比如唐僧取經回來后創立的法相宗,因為所需要傳承的佛經太多、理論體系太發達,傳不幾代就滅了,信眾們拜拜佛陀菩薩也就罷了,他們也不愛念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