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和高承信一起再次來到長壽寺,又免不了合寺出迎,只是寺主惠安和尚等人臉色變得越發憔悴不安。
朝廷雖以禮部下屬的祀部管理僧道事宜,但祀部所管理的主要還是僧道籍名事宜,負責監督兩京寺廟日常經營管理的,則是內官出任的兩京諸街功德使。
長壽寺如今所面臨的困境,便是由高承信這個功德使所造成的。因此群僧在出迎時,望向高承信的眼神中也都是敬畏之余夾雜著幾分怨恨。
高承信對這些僧徒們也沒有什么好臉色,進入寺廟后便擺手說道:“爾等群僧需以前事為誡,各自退下專心于功德課業,只留監事幾僧于此即可。”
很快群僧便悉數退走,只留下寺主惠安和幾名管事僧人拱從著高承信等人走進一座佛殿中。
幾人走進佛殿坐定后,惠安便在幾僧目光示意下硬著頭皮向高承信欠身道:“啟稟高監,寺中群僧近日謹慎修持佛法,早晚課滿、不敢有缺,前首座等積年欠贓,近日也在用心籌措,唯日前庫舍多受河南府擾……”
高承信有些不耐煩的擺手打斷惠安和尚的話,旋即便開口說道:“長壽寺立足都下幾十年之久,不同其余寺觀,錢帛出入事情繁多,恐怕不是惠安禪師短時間內能夠厘定。
你等監事群僧往日也只是各執方面,寺務不能盡知,前首座、寺主鞫問之后各有招供,他們怠慢佛事罪證確鑿。你等群僧所涉各有深淺,誰敢自言無辜?”
殿內幾個僧人聞聽此言后,各自面露羞惱之色,但也都只是垂首不語,不敢發聲反駁。
在將幾名僧人震懾住之后,高承信又換上了一副語重心長的嘴臉沉聲說道:“長壽寺并非都下尋常寺觀,往來信士眾多,此態也不可久,宜需從速處置。你等監事諸僧,當下尤需約束寺中群徒,勿使滋亂于外,若再別生事端,事必更難善了!”
幾名僧徒聞聽此言,直道是事情還有善了的余地,于是各自也都面露希冀之色,連連點頭應是,表示一定會約束麾下群僧。
張岱自然清楚高承信真實的打算,眼下寺中群僧都屬于要被清掃出去的對象,而今高承信這么說,只不過是不想讓這些僧人們攪鬧得滿城風雨罷了,等到準備的差不多了便直接來個悶殺。
這些僧徒們在向信眾們弘法斂財的時候固然是巧舌如簧、心思靈巧,但顯然還是低估了官場中人的險惡心機,彼此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對手。
高承信所忌憚的只有長壽寺經營多年累積下來的社會影響力而已,而今他已經決定要聯合都下其他佛家宗流瓜分這一寺廟,這些和尚們越想息事寧人,則就越遂其意。
在對這些監事僧人哄騙安撫一通之后,高承信便將他們屏退,只留下寺主惠安和尚一人,然后便臉色一沉冷聲說道:“禪師何其癡愚!長壽寺群僧執迷錢帛物力,僧佛本業多不能舉,還妄想事能善了?
因見禪師與我同是關中來客,今我不妨告你,當下寺中群僧,必須統統掃除!之后寺中宗法傳承,另需招引其余宗流入場修持,法深者得傳。禪師若肯助我成事,可以繼續留此擔任也寺主,若不然,也可共群僧一同流落于外!”
“這、這……怎會如此啊?事不至此、不至……佛法僧,沙門三寶,群僧盡黜,寺業何存?”
惠安和尚聽到這話,臉色便驟然一變,他近日也在想方設法要扭轉寺廟處境,卻沒想到高承信這里早已經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