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聽到這里,算是依稀明白了。他之前挑選雜文時,所見開元十二年狀元所擬確是中庸且近下乘之作,故而沒有選入文集中。
不過當時只是文選高低,當中的隱情他卻不怎么清楚,他爺爺那會兒正伴駕在汝州泡溫泉,自然也沒人跟他講述。其實不只是狀元杜綰的詩賦他沒選,祖詠的也一樣沒選,因為并不符合體裁的規定。
得知這些事情后他總算是想通了,原來寧王對自己的不滿源自這里,大概認為他們沒完沒了的糾結這一樁故事,乃至于數年后還要作詩嘲之。
不過寧王誤會沒誤會都且罷了,反正現在其人對張岱是絕對沒有什么好感的。畢竟張岱堂而皇之的給皇帝上眼藥,搞得皇帝又對他們父子暗示敲打一番,這仇一時半會兒消不了。
王昌齡登門干謁,自然也攜帶了自己的行卷。張岱討來看了一看,發現其中也包含著其人的那些詩文名作,另有一部分應試的雜文。
怎么說呢,的確就像是王翰所評價的那般,王昌齡固是才情卓然,可是一旦限以規矩,則就靈氣頓失。
他的那些邊塞詩才華橫溢、誦來豪壯,但是應制的詩賦念起來卻只是工整,通篇匠氣,遠不如平常的詩作那么驚艷。
這其實也是大部分詩人的通病,所以歷史上流傳下來的應制詩佳作甚少。哪怕是王維、王昌齡等第一流的詩人,他們的應制詩也乏甚驚艷之作,風格和格調掌握又不如那些宮廷詩人一樣嫻熟。
不過當張岱瀏覽到行卷的最后,看到王昌齡最近所擬的那些應制雜文,水平就有了一個明顯的提高,由中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往屆雜文名篇的影子,顯然也是受到了那選文集的影響。
應制文說穿了就是你不要自嗨,端正自己的態度,搞清楚寫這文的目的是什么。
人的趣味千奇百怪,而對文學作品的優劣判斷又非常主觀,只有在那些大眾相對認可的標準上面盡量提升、做到最好,那才能增加文章的好評度。裝逼打臉雖然俗套,但卻是大家都喜聞樂見的套路節奏。
馬上就要過年了,這些客人們也并沒有逗留太久,趕在傍晚宵禁之前便都紛紛告辭了,張岱又將這些人送出門外去,約定來年省試結束后再聚會暢飲。
待他再返回家中,門外又響起奔馬聲,不多久他叔叔張垍便滿身酒氣的自外間走進來,先是沒好氣白了張岱一眼,旋即又對他老子說道:“阿耶,這阿六恃著親長寵溺,驕性越發重了。我今日往上陽宮參宴,聽人說起才知他日前入宮參宴時驕狂惹厭,得罪了寧王等一眾尊長!”
張說聞言后便也微微皺起眉頭,望著張岱沉聲問道:“怎么回事?”
張岱瞥了一眼瞪眼告狀的張垍,接著便把當日宴會事情講述一番,而張垍聽完后更是跺腳怒聲道:“阿耶聽到沒有?發生這么大事情,他回家后竟只字不提!此日忠王詰我,我竟無言以對。”
“事也沒有阿叔說的那么嚴重,我自己尚且不知寧王何事怨我,哪怕匍匐致歉都無從講起。忠王怨我更可笑,我知他宮廷家事幾深?”
張岱連他老子都不在乎,更加不會畏懼張垍,見這家伙在外受了氣找自己發火,當即便也不客氣的說道:“阿叔若覺得因我受詰太冤枉,來日我與你同去上陽宮,聽聽這些皇子有什么忿怨當面責我!”
“你在外惹是生非,還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