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我怕忍不住要反駁阿兄幾句,此兒才多大年歲,何至于如此謬贊!但是今天,我卻無言以辯!”
張說講到這里先是嘆息一聲,然后又對張光說道:“阿兄知否此兒日前勸我何事?他勸我與其留戀朝情,不如轉而專事于地方。
當時此言我并未放在心上,而今再想,他當真是將情勢看得遠較我更加透徹,所以才有這樣異于常情的見識啊!”
“這、你要謀求外事?”
張光聽到這話后,當即便皺眉道。
張說聞言后搖搖頭道:“我若外事,無處安置,恐怕圣人也不會由我外出。日前九齡外授冀州刺史,但他南人戀巢、不愿北去,想要辭官歸鄉侍養其母。
而今河南河北災害連年,東北兩蕃與突厥又暗通款曲,冀州所處承上接下,邊功政績皆有可圖。我想請問阿兄你有沒有靜極思動,想不想作牧此方?”
張光舊任太子左庶子,資歷自然是足夠擔任冀州刺史,聽到張說這樣的盤算,他也沒有過多猶豫,當即便點頭道:“你覺得我應當出任,那我便就任無妨。老朽此身,但蒙君王不棄,且能裨益家國,又怎么會不情愿?舊年我也歷任州縣,臨民治事,但守勤懇。”
張說聽到兄長答應的這么干脆,心情也變得輕松一些。近日朝情走向讓他深感步履維艱,所以又想到日前張岱的提議,便也想另換一個方向努力嘗試一下。
張家兄弟這里盤算著改變家族的經營策略,御史臺廳堂中,張岱也在認真構思兩道雜文題目。
大概是為了避免被人詬病自己同樣也是挾己所好而取士,所以崔沔所出的兩道雜文題也比較寬泛,要求限制并不太多。
其中一道詩題為《早春萬物生輝詩》,另有一道史論也并沒有規定命題和年代,上至三代、下迄前隋皆可議論。
科舉雜文題一大受人詬病之處就是規矩太過死板,所以難出佳作。尤其是在應試詩方面,張岱之前所抄的《省試湘靈鼓瑟》已經是當中最頂級的佳作,其后便要數到祖詠的成名作《終南望余雪》。
然而祖詠這一篇詩作也并不屬于標準的五言六韻,乃是一首破格之作,由此也可見省試命題律詩想出佳篇的難度之高。
所以姚弈在發考題的時候,才會那樣調侃張岱。如果他能再臨場做出一首能夠比肩“湘靈鼓瑟”的詩作,就算這幾個考官心里不愿意,也不敢直接公然的黜落他。
其他考生們在看到考題之后,各自神情都不盡相同。諸如王昌齡、常建這種本身便頗富才情之人,這樣的出題方式對他們而言仿佛少了一道枷鎖,沒有太多限制,可以更加展示自己的才華。
可是對于李嶷等接受正統國學教育的監生們而言,這樣的命題方式就不太友好了。倒不是說他們本身沒有才識,而是更加習慣帶著鐐銬跳舞。
因為國子監教學從一開始就有進士、明經等各科的區別,進士們主要學的就是各種命題律詩與律賦,超出這個范疇,優勢便不存在了。
拋開其他人的情況不說,規矩變少對張岱而言也是一個好消息,讓他有了更大的檢索和選擇范圍,可是想要在這兩道命題之下挑選那種讓人驚艷的名篇,同樣需要耗費不小的腦力。
他并沒有立即提筆疾書,只是坐在案前閉目養神兼沉吟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