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這座田莊,除了原本的莊地之外,向南還有一大片的坡嶺也被納入到了田莊的范圍中來,自田莊一直延伸到萬安山的北麓。
這倒不是張岱憑著特權大肆圈地,而是真金白銀買來的。這些土地多是溝壑坡嶺,并非農田,一度作為永業田被分配給民戶,但實際上的開發價值和開發程度都非常有限,因此被大片撂荒。
張岱將這些土地買來后,又雇人在坡下平整溝壑、挖掘水渠,一番整改之后坡下植桑、坡上則種植桃杏李棗等果樹,與往日溝壑起伏、雜草叢生的模樣相比,已是改頭換面。
時下正值二月初春,正是杏花含苞待放的時候,遠遠望去坡上一片淺粉色彩,仿佛一道彩練纏于青山上。
眾人在莊上飲酒正歡,遙望坡上杏園,也都不免趣意大生,而在得知那里也屬于田莊的范圍內后,一個個都叫嚷著要去游賞:“張六當真富貴子弟,多田多地,桃杏滿山!”
張岱聽到這話后也是哭笑不得,這可不是什么好名聲,刑部尚書盧從愿就是因為號為多田翁,結果沒能做上宰相。而且這一大片陂野嚴格來說也并不是他的,雖然是他置辦,但卻是為岐王家代持。
這一層淵源倒也不便多說,加上眾人只是朋友間的調侃,因此張岱也沒有多作解釋,著令莊丁牽來代步的馬匹,然后便與眾人一起出了莊子,向坡上的杏園而去。
“張六產業雖豐,但卻不擅長經營啊!這坡下的渠旁且先植柳,桑林應盡植杏,杏林上再植桃梨,柳枝抽發春來也,杏二桃三花滿溪,晚春梨花白勝雪,才能讓游人流連不思去!”
李嶷指著坡下的桑林搖頭晃腦的說道,他出身趙郡李氏,家中在洛陽周邊也頗有資產,對于整治產業也有一番自己的心得。
張岱聞言后便笑語道:“我倒不像李十七這般雅趣盎然,之所以布置這一片桑園,也是為的養蠶繅絲、助益產業。”
“這桑園怕是十數頃有余,張六家中多少織婦可用?”
眾人聽到這話后,不免也都微微色變,甚至都流露出幾分仇富之意。
雖然燕公張說向來不以廉潔稱,可若是就連戶中一個子弟都擁有如此廣闊莊業、役使起碼上百名織工為其織造牟利,那可就實在是貪婪過甚了!
張岱倒沒想炫富,瞧著眾人有些誤會的眼神,他便又耐心解釋道:“此間所以大作桑園,倒也不是我一家需要繅絲取利。去年河南河北大受災害,宮中惠妃率六宮宮人養蠶,又恐災民哀苦,所以……”
眾人聽到這話后,才知道張岱竟經營管理著這樣一個龐大的救災計劃,一方面自是為剛才的誤會感到羞慚,另一方面則就是對張岱高義救災事跡的欽佩。
“往昔只道張六郎名門公子,超凡脫俗又不識人間疾苦,或可語于風月,難與講論紅塵。今知六郎如此事跡,才知往昔所見淺薄!”
常建一臉感慨的說道,其他幾人也都不由得點頭表示認可。
張岱聽到這話后又有些詫異,原來他在這些人的心目中是這樣一個形象?
他對此還真沒有意識到,總覺得自己是一個苦心孤詣、更甚至苦大仇深,平白遭受許多人事刁難、又充滿救人濟世情懷的正義少年呢!